地底的震动在第三块铁牌破土后戛然而止。
叶凌霄脚步一顿,断剑横握,剑尖贴地划出半弧,灵流未起,地脉沉寂如死水。他蹲下,掌心按在湿泥上,闭目凝神——再无九步一震的节律,也无机括运转的微颤。他抬头,目光扫向沈清璃。
她已将玉简收回袖中,指尖不再搭在符袋边缘。识海中那幅由残符重构的图景依旧清晰,但灰雾不再波动,穿孔处的异感也彻底沉寂。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压了许久的担子。
“不是陷阱。”她说,“也不是幻象。”
叶凌霄缓缓起身,将断剑插入背后剑鞘。金属与皮革摩擦的声响在雾中格外清晰。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道:“绳还系着。”
前方隐径依旧被浓雾包裹,但脚下石板平整,再无裂纹突闭、机关欲动的征兆。他们已行出百余丈,未遇一障,未触一险。那曾如影随形的机械节律,仿佛从未存在。
沈清璃停下脚步,仰头望向雾中。天光竟透下一丝微亮,映在岩壁青苔上,泛出湿漉漉的绿。她抬起手,指尖拂过一缕垂藤,藤上露珠滚落,沾在袖口,凉意微透。
“这雾……有松香。”她轻声说。
叶凌霄侧目,见她眸光微动,不再如先前那般紧锁警觉。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石缝间竟生出几株野花,花瓣淡紫,蕊心泛金,不似此地该有的品种。风从侧方山隙吹来,带着湿润的土腥与草木清气。
他迈步向前,脚步不再压着节律,而是自然落下。每一步都踏在实处,却不再试探。
沈清璃跟上,脚步轻了些。她取出一枚玉髓碎片,握在掌心,温润如旧。这是早年在一处荒废祭坛所得,据传能通灵兽心智,非杀伐之物,亦非符器,只是纯粹的媒介。
“你感觉到了?”她问。
“什么?”
“气息变了。”她将玉髓递出半寸,“不是机关,不是阵法……是活的。”
叶凌霄未接,只抬手示意她止步。前方雾中,轮廓渐显——一头形似鹿的生灵立于石台之上,四足如玉,角分七枝,每枝末端悬着一滴晶露,未落。它目泛微光,非金非银,似有流转星辉,却无声无息,连呼吸都不可闻。
它未动,也未退。
沈清璃缓步上前,将玉髓置于一块平石之上,后退半步。那生灵低头,鼻翼轻翕,似在嗅闻。片刻后,它开口,声如风过竹林:
“行雾者,非劫地脉者乎?”
叶凌霄未答,手已按在剑柄。
沈清璃却抬手,轻轻压下他的手腕。“它问我们是不是劫地脉的人。”
那生灵目光转向她,声音再起:“雾行三百年,唯见执剑者过,皆引雷火,裂山骨。尔等……未燃灵火,未踏杀阵,何以来此?”
“我们寻门。”沈清璃说,“雾尽处,可有门?”
生灵静默片刻,角上晶露滴落,砸在石面,竟不溅开,反如水银滚动,汇成一线,蜿蜒指向隐径深处。
“雾尽处有门。”它说,“门后非山,乃眠龙之喉。”
叶凌霄瞳孔微缩。
“龙喉?”沈清璃追问,“何为眠龙?”
“非死非活,非醒非梦。”生灵低语,“其息化雾,其骨为山,其血走地脉,其鳞覆千峰。百年前,有人持钥入喉,门闭,雾起,再无人出。”
“钥?”沈清璃指尖微动,“是穿孔之符?”
生灵不答,只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二人,望向雾中深处。“执符者,或为启者,或为祭者。门不开,则龙不醒;龙不醒,则地不崩;地不崩,则万灵不灭。”
它后退一步,身影渐淡,如雾融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