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在袖中烫的瞬间,沈清璃神色骤变,未及查看,迅后撤半步,足跟抵住桥心石缝,掌心紧压玉简,试图隔断那股逆冲而上的热流。那热意如附骨之蛆,沿着血脉迅上爬,直逼识海。
叶凌霄察觉她身形微动,目光从雾中路径收回,扫向她紧绷的手腕。他尚未开口,眼角余光已捕捉到桥面异样——石纹正以肉眼可见的度缓慢游移,原本笔直的刻线如呼吸般起伏,仿佛整座石桥正被某种无形之力重新编织。
“停。”他低喝,声音压在喉间,右手已按上断剑柄端,却未拔出。
沈清璃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神志一凛。她抬眼望向叶凌霄,见他双目清明,未被幻象攫住,心稍定,却不敢放松半分。玉简的热意开始退去,如同退潮,留下一种空荡的虚冷,仿佛刚才的灼烫从未存在。
雾气却在此时凝滞。
原本翻涌的灰白雾海突然静止,如凝固的冰层。紧接着,雾中浮现出轮廓——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影,而是由雾自身扭结而成的流动体,似在模仿某种记忆的形态。它们无声移动,绕着桥心盘旋,却不靠近。
叶凌霄瞳孔微缩。他看见雾中浮现出一座山门,青石阶上积雪未化,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前,背对着他,衣角被风掀起,露出破旧的布条。那是五岁那年,他被留下时的背影。
“不可能。”他低语,手指在剑柄上收紧。那日雪落无声,山门闭合时没有一丝声响,可此刻,雾中山门却传来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在召唤他回去。
他未动。
断剑依旧静默,银白之气未起。无杀机,无灵压,可那扇门却真实地存在于视野中,连石阶上的裂纹都与记忆分毫不差。
“清璃。”他未转头,声音沉稳如常,“说话。”
沈清璃正盯着自己掌心。她以指尖血在掌心划了一道符,痛感清晰,血液顺着纹路滑落。她看见雾中燃起大火,火舌舔舐着师门大殿的飞檐,一个苍老的身影倒在残梁下,手中紧握一卷残破古籍。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师尊的场景。
可记忆里,火是无声的。
此刻,火焰却出低沉的噼啪声,如同耳语。
“那火……不该有声。”她喃喃,声音极轻,却清晰传入叶凌霄耳中。
两人背靠背站立,桥面石纹仍在缓缓移动,仿佛整座桥正被拖入另一个维度。雾中幻象开始重叠——叶凌霄看见师傅转身,朝他伸出手;沈清璃看见师尊将残卷塞入她怀中,嘴唇开合,似在叮嘱什么。声音却始终模糊,唯有画面不断补全,填补他们记忆中的空白。
叶凌霄闭眼,不看。
他只听。
“我在。”沈清璃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却未溃散,“别信眼前。”
他睁开眼,视线扫过雾中幻影。那“师傅”的衣袖在风中摆动,可桥上无风。雾海凝固如铁,可幻象中的火却随风摇曳。矛盾之处,正是破绽。
“雾不对。”他沉声道,“桥太静。”
沈清璃点头,指尖再次划过玉简表面。这一次,玉简毫无反应,既不烫,也不光。异常的停止,本身就是异常。
她忽然意识到——从踏上这座桥开始,地脉节律便消失了。此前无论多隐蔽的路径,脚下总有微弱震动,九步一息,如心跳般规律。可这里,大地死寂。
“我们不在原路上了。”她低语。
叶凌霄不再看幻象,而是低头注视脚下。石板表面的纹路已彻底重组,形成一个闭合的环形符阵,正缓缓旋转。他抬起断剑,剑尖轻点地面,银白之气终于溢出,却未延展,而是被符阵瞬间吞噬。
“此地不纳灵力。”他皱眉。
沈清璃迅从袖中取出青铜倒三角片,悬于地面三寸。片上刻痕本应随灵流微震,此刻却纹丝不动。她又以指尖血激活玉简,识海图景一片混沌,路径标记全部消失,只剩一片灰雾。
“玉简失效了。”她声音微紧。
叶凌霄环顾四周,现雾中幻象开始分裂——他看见多个“自己”正走向不同的“山门”,每一个动作都与他此刻的思绪同步;沈清璃也看见无数“师尊”在火中倒下,每一个都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