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的唇刚启,那句“它要开了”尚未散尽,银灰色的光核便骤然膨胀。无声的震荡自灵障中心扩散,不震耳,却直刺神识深处。叶凌霄的呼吸一滞,仿佛有冰针顺着脊骨刺入脑海,眼前景象未变,意识却已陷入另一重境地。
低语响起。
“你真信它会开?”声音像从地底渗出,贴着骨阶爬升,“它只等你放弃。”
叶凌霄的指尖抽动,掌心紧贴剑柄。那柄断剑曾斩断三十六道杀阵,可此刻,剑意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在鞘中,不得出,亦不得静。
另一道声音切入,轻柔如风:“沈清璃,你流的血,是唤醒它的祭品。”
她右掌的旧伤猛地一缩,裂口再度渗血,血珠未落,已被骨阶吸尽。她没有低头,但神识已被那声音拖入深渊——她看见自己跪在冰原,指尖按在垂死之人胸前,灵力倾注,却只延缓了半刻呼吸。那人终究闭眼,而她的手,从未真正挽留过生命。
“你的疗愈……只是延缓死亡。”
她咬牙,舌尖抵住上颚,痛感刺入神志。她不能动,不能出声,甚至不能让呼吸乱了节拍。可那声音不止于耳,它在她识海中回旋,像医针一根根扎进记忆深处最痛的穴位。
叶凌霄的额角渗出冷汗。
“你握剑的手,注定破不了无剑之关。”
他脑海中浮现出昆仑绝巅那夜,师傅将断剑交予他时说的话:“剑不在锋,而在心。”可此刻,那句话被扭曲成冷笑:“你连剑都未出,何谈护人?沈清璃若死在此地,你手中这柄断剑,便是陪葬。”
他的右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剑鞘出细微的裂响。
沈清璃察觉到了。她没看他,但神识感知到他体内灵力正剧烈震荡,剑意如困兽冲撞经脉,几乎要破体而出。她不能开口提醒,不能分神安抚——她自己正与那低语搏杀。
“回头还来得及。”
这声音不同了。
苍老,疲惫,带着一丝叹息。
是师父的声音。
叶凌霄浑身一震。
他看见五岁那年,雪夜,山门之外,自己蜷缩在石阶上,浑身是伤。师傅蹲下,将他抱起,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徒。”
可现在,那声音说:“你走错路了。龙渊血案,你不该查。龙脉封印,你不该碰。你本可避世修行,却偏要踏入死局。”
“值得吗?”
又一个声音响起。
稚嫩,颤抖。
是他五岁时的哭喊:“我不想练剑!我怕疼!我怕死!”
那些声音层层叠叠,不再是单一的低语,而是无数个“他”在质问,无数个“她”在哀叹。
沈清璃感到胸口如压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她看见母亲临终前的手,枯瘦地抬起,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垂落。那句未说完的话,此刻被那低语补全:“你救不了我,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她的指尖开始颤抖,九转天医诀的灵流在经脉中逆旋,几乎要反噬自身。
她知道,若此刻强行运转灵力,只会重蹈覆辙,被灵障吞噬更多精元。可若不稳住神志,她会彻底迷失在那些被翻搅出的记忆里。
她猛然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痛感如针,刺穿幻境。
她默念:“不争即争。”
这是她医道的根本——不与病势相抗,而是顺其机理,引其归正。
如今,她不能与这干扰相斗,只能守住本心,如守一盏将熄的灯。
叶凌霄也在挣扎。
他的右手仍握着剑柄,可左手已悄然贴上丹田,以《太虚剑经》清心诀压制体内暴动的剑意。
师傅的遗训在识海中回响:“剑心通明,不破不立,亦不执不守。”
他不能执着于出剑,也不能固守不出。
他必须……不动。
可那声音不肯停。
“沈清璃不信你。”
“她等的不是灵障开,是你倒下。”
“她需要一个能替她挡死的人,而不是一个握剑不敢出的废物。”
叶凌霄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侧目,看向沈清璃。
她仍闭目盘坐,呼吸与灵障的律动同步,仿佛未受干扰。可他知道,她也在苦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