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金太太头疼的是,清秋在燕西走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每日里以清粥小菜度日。门儿也不出,还换上了她在娘家时穿的衣裳。
冷清秋心情不好,胃口也差,时常流泪。便是常人日日这样,身体也会变糟。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孩子每日里都会分走母体的营养。冷清秋眼见着一日日地憔悴,身体也消瘦了下来。唯有肚子逐渐变大——她穿着的那些出嫁前穿的衣裳也开始变得不合身。
金太太每每把补品和各中衣裳玩物给冷清秋送过去,冷清秋总是客客气气地道谢,但是从来都不会使用。金太太劝她,她也只是沉默地听着,并不答话。而当金太太问她因为什么这样苛待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是默默流泪不语。
无论金太太和金家的几位姐妹嫂子怎样劝她,清秋都总是沉默的。
直到有一天,冷清秋突然间开始头痛心悸还恶心,浑身都不舒服。金太太急急地请来了一位大夫。那大夫把脉后,说冷清秋的身体太虚,忧思过重,若是不调养好可能会小产,对冷清秋未来的身体也会产生十分糟糕的影响。
那老大夫怒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产妇的?”又看向冷清秋道:“这位少奶奶,你就算是再难过,也不要糟践自己的身体,糟践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
医者仁心,这大夫是个有名的妇科圣手。即使面对的是总理的家人,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绪。金太太温声赔了不是,请老大夫帮忙开药房和药膳单子。
冷清秋在听到那老大夫说她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小产,整个人都愣了愣,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头看向了棚顶的吊灯,水晶被雕琢成了华丽的浮雕。她眼前忽然有些模糊,渐渐地她好像看见了眼前晃着一个小小未成形的婴儿的尸体,那尸体上面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
冷清秋的脑袋嗡嗡作响,她眼前有些发黑。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些,而眼泪则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自那日之后,冷清秋开始食用金太太为她准备的补品汤药,也不再流泪了。她脱下了那已经有一些不合身的衣裳,换上了裁缝新制的衣裙。
只是……
她养身体是极其用心的。可是衣裳却只穿最普通的衣裳,并让丫鬟传话说她日后只穿没有任何刺绣花纹的棉布衣裳,不要绫罗绸缎。
她不戴任何首饰,也不用金家的任何奢侈的东西。每日只待在房间里。除了在燕西的几个姐妹过来的时候和她们说两句话以外,她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金太太看了她这样的状态,虽然放心了一些。但还是心中犯愁。
清秋这样的行为,莫非是在和金家划清界限?
金太太心里犯愁,担心清秋起了和燕西离婚的心思。这样的事情虽然很少发生,但是也不是没有。尤其是清秋还是一个念过新式学堂的女学生。
一开始她没有这样的怀疑,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不可思议。现在这个社会对离婚的女人不大友好,便是为了自己过得好也不会有几个女人愿意选择这样遍布荆棘的路。
可是随着清秋的中中举动,她心中又不确定了起来。
金太太这些日子每日都会去和冷清秋说话。这是为了开解冷清秋,也是为了探听冷清秋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她一日复一日的坚持打动了冷清秋,亦或是那些糟糕的情绪积郁于心,冷清秋终于忍受不了了。在冷清秋八个月的某一天里,她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如此痛苦的原因。
“他说,他拿我的首饰怎么了。我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金家的。和……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我不再用你们吃你们金家的了。我是冷家的女儿,受不得这样的侮辱耻笑。
金太太强忍住自己把燕西拉回来暴打一顿的想法,也不再觉得金铨和鹴华对燕西的举动太过狠心了。这……哪里有这样说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的?
冷清秋说完了,人也放松了许多。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假如自己没有嫁给金燕西,没有被那些浪漫的举动而感动,没有接受过燕西的那些漂亮礼物……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她想要离开金燕西。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时世提供给女子的职位太少。而她又因为结婚的缘故,并没有继续进修。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