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点头,觉着德妃此言甚有道理。然而就在德妃以为知悉了她的决定,起身欲唤人更衣时,扶摇走到堂中,双手举至额前,掌心向下,恭敬虔诚地,朝德妃跪了下去。
“乌拉那拉扶摇,愚钝失察,没管好后宅,使府上李格格暗行阴损之事,戕害姐妹,毁损阿哥府名声。妾万死难辞其咎,恳请娘娘赐妾跪诵《女诫》两日,再领二十戒尺,以正家法、肃门庭。”
“你!”德妃艴然动气,“扶摇,你可想好了?两日?明日太后便要下懿旨了,你不想让我去求太后?”
扶摇俯在地面,额抵手背,轻叹:“娘娘,躲不过的事,不必躲。”
“但我府上这缠结多时的一团乱麻,须得解开。”
“我不想瞒他。”
“好,好,好!”德妃看着地面上的女子,恍惚见好像看到了许久以前的自己,痴、傻,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曾经她也是如此,第一个儿子给了别人令她痛不欲生,她无数次想把那个孩子抱回身边,亲自抚养,直到失去第二个儿子……
失去六阿哥后,她再不敢要回胤禛。连想都不敢想。
“盛嬷嬷,带她去小佛堂,如她所愿!”
“谢娘娘恩典。”
“……”
小佛堂,扶摇不是第一次来,确实是小小的一间,北墙根前立着座紫檀佛龛,佛龛旁挂着半幅《妙法莲华经》,供案上摆了个错金博山炉,不过早已熄香,房中明亮,两边都点着油灯。
盛嬷嬷引扶摇到堂中蒲团跪下,面前摆一张檀木案,上面放一本《女诫》。扶摇翻书诵读,跪了两刻钟双腿就开始发麻。她不由想到当初连心也在荣妃宫里的小佛堂跪过。
大抵,罚跪也是皇家儿媳躲不开的一环吧。
扶摇揉了揉膝盖,忽然“嘎吱”一声,门又打开了。
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宫女,抬一张小巧精致的小榻,小榻上已铺好软枕锦被,看上去又软又厚。紧接着盛嬷嬷也进来,后面跟着两名宫女,手上端一个托盘,盘里置了一碗牛奶和两个小捧盒。宫女把牛奶和小捧盒放到扶摇面前的檀木案上,便陆陆续续又出去了。
盛嬷嬷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她在那张小榻前理了一阵,出去时扶摇听见她叹了一声。
她们走后,扶摇揭开两个盒盖,里头竟然盛着四份糕点!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重新关好的房门,委实有些鼻酸,德妃竟然……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张小榻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她可以去上面躺会吗?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拂了人家的心意。如此想着,扶摇从蒲团上站起,向佛龛拜了三拜,心安理得地喝口牛奶,又吃了口枣泥糕。
佛祖啊,她在心里对佛龛道,信女身子弱,请恕信女不能在您面前长跪,待此风波过去,信女定求四阿哥在城外庙中为您添上许多许多香油钱。阿弥陀佛。
想到四阿哥,扶摇合十的手放了下来,手里枣泥糕也不太香了。
明日此时,那人便有美人在怀。还想得起她么
实在不该如此。
兴许四阿哥还嫌她多事呢。
可若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这么选。
扶摇一口吞下枣泥糕,拍拍手,去榻上躺着了。
没有话本、没有人声,整日对着佛龛,不知外界日月如流,小佛堂的房门再打开时,竟已清心寡欲过了两日。
德妃没来见她,是盛嬷嬷打开房门,告诉扶摇可以出去。
“虽然我现在仪容不是很好,但走之前我想同娘娘请个安。”
“娘娘早知福晋心意,娘娘说请安就不必了,福晋辛苦两日,快回府休憩去罢。轿子已在宫门前候着。”
乘坐永和宫的轿子先出第一道宫门,远远就看见四阿哥府的马车停在第二道宫门前。
候在马车前的是小李子。不知怎地,看到小李子,扶摇的心就好像是落地了,此刻分外安稳。
“小李子!”重见天日,扶摇好想立刻抱一个人啊,也不知那些修士禅师是怎么做到的,能闭门自守那么多年,才两日她就受不了了。
若非抱了会死人,她真想抱一抱小李子!
“福晋!”小李子见到她也是双眸乍亮,赶忙打起帘子让她入内。
“小李子,这两日府内一切可好?”
“回福晋,一切都好。”
“我额娘和我妹妹呢?我这两日没消息传回去,她们有好好吃饭吗?”
“回福晋,太太和漪兰都有好好吃饭,您留宫当日永和宫就派人到府上告诉了。太太说她相信您会照顾好自己,若实在没照顾好,不过两日而已,若是这两日给饿瘦了,等您回去,她再给您补回来!”
车轱辘的声音传到耳中,扶摇从未觉得车辙的声音,还有小李子的声音竟然是这么悦耳,听得她心中十分温暖。她又问:“那……伊格格是不是也进府了?”
车外霎时没了人声。
“小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