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扶摇垂下的眸子,他又补了句,“此句至少也得一个月,弘晖和乌云珠都离不开你。”
扶摇沉默地吃饭,咬着竹筷想,他们离不开我,难道就离得开你?
扶摇到底没把这话问出口。
用过晚膳,四阿哥去书房处理公事,扶摇带着儿子到后花园散步,程嬷嬷抱着乌云珠跟在一旁。
“额娘……额娘!”
“嗯,怎么了?”
扶摇回首,瞧见儿子不满地噘嘴,“额娘在想什么呀,弘晖喊半天了。”
扶摇没精打采道:“你也听见你阿玛说要去山东,他又走了……”
扶摇想的是凭什么不能带她?四爷就不能支棱起来,像野史里的那些男主角,为红颜任性一回吗?擎守着规矩,可死板了。
弘晖哪里知道她额娘的小心思,阿玛在时天天检查他的功课,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他巴不得阿玛外放去,好长时间不回家才好呢。
弘晖“哦”了声,虽心里头欢喜阿玛要离府,但额娘不开心,他的欢喜也没那么欢喜了,他紧紧牵住扶摇的手,拿自己肉肉的小脸在扶摇的手背轻蹭,那是他的认知里最安慰人的方式。
“没关系的,额娘不要害怕,阿玛走了弘晖会保护额娘,会日日陪伴额娘。”
“乖宝贝,额娘没白疼你。”望着男孩澄澈的双眼,扶摇心下一片柔软,当即蹲下身去,把他揽在怀里。
“额娘……今早晖儿在书房打碎了一只花瓶,戴先生让我抄书五十遍……”
“额娘能让阿玛免了儿子的责罚吗?在阿玛走之前?”
扶摇:“……”
“啪”一声,扶摇打向他屁股,“小滑头!”
“哇!”
扶摇当然不会干涉戴先生如何教导弘晖,但翌日清晨,令她意外的是,四阿哥不仅早早唤她起身,竟还亲自去耳房将弘晖“拎”了出来。
四阿哥甚至免了弘晖抄书的责罚,只为今日带他们母子出府。
弘晖欢天喜地,扶摇却是满腹疑问。
仲夏的京城暑气蒸腾,随着马车愈行愈远,出了城门又行了十多里,经过一片蓊郁的绿林,周遭竟渐渐凉爽。
弘晖撩起车窗帘,向窗外眺望,止不住惊叹,扶摇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觉眼前景致愈发熟悉,道旁的茅舍、袅袅的炊烟……车辙碾过的每一寸路……这条路,仿佛似曾相识。
马车刚停稳,她陡然想起来。
四阿哥施施然下车,先抱下弘晖,再抱下扶摇,望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一个念头翻上扶摇心底。
难道这些年他一直都有回来这里?
走近黄土夯的院子,未见人影,便闻嘈杂人声。
扶摇随四阿哥在门前驻足,弘晖站在他二人之间,紧紧拉住父母的手,眼珠子囫囵猛转,不知里头有什么新鲜玩意,又期待又紧张。
四阿哥执起门环,轻叩两下,便听里面喧闹声骤停,一道高昂清越的男声穿透门扉:“停!都停停!客人到了!”
扶摇听得这声音耳熟,一时又想不出是百家院何人,难不成是张廷玉?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扶摇看见门后站着个杵着拐杖,肤色微黑的少年,约有十五六岁。
少年眼神明亮,目光飞快扫过门前几人,脸上霎时绽开笑意,扬声朝院内喊道:“婆婆!快出来看啊!是四哥!”
陈婆在少女的搀扶下颤巍巍迎出里屋,她尽力回应小山了,无奈年迈体衰,力不从心。
四阿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沉静地落在小山身上。待小山招呼罢陈婆,转回身引客入内,四阿哥才唤出他的名字:“小山。”
“这些年可还好吗?”
“托四哥的福,我们都好着呢!”小山欢欢喜喜,一边在前引路,一边欢快道,“前儿个廷玉哥还说四哥兴许会来,嘱咐我们好生准备。婆婆当时还不信呢,没成想今儿您真就来了!”
小山说着,下意识搓了搓手,他面前的一家三口衣着考究、料子光鲜、颜色亮眼,这样的贵人出现在他们院里,令此处蓬荜生辉不假,但还是让他心底生出几分不安,生怕怠慢了。
“四哥四嫂用过饭了吗?要是还没,待会儿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吧?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歉意,“今日家里只有些粗茶淡饭,怕是要委屈二位还有这位小哥儿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