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染凝视着好友发红的眼眶与颤抖的指尖,如此自我折磨的模样,他眸光清冷,却难掩其中的关切。
他指尖倏然探出,按住叶落尘准备再往嘴边送的酒壶,轻声劝道:“叶兄,莫再饮了,这般自损不过徒增心伤。”
听到这劝阻的话语,叶落尘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僵住,缓缓抬眸看向苏玄染。
他眼中透着几分因酒意而起的迷离,却仍强撑起惯有的温润神色,他勾起唇角,苍白的唇畔扯出一抹比霜月更清寂的笑意:
“苏兄的好意,我岂会不知?只是这满心的忧闷,唯有借酒才能稍解一二,且容我再饮几杯。”说罢,他指尖轻转壶身,将酒液缓缓饮尽。
纵使醉意朦胧,举手投足间仍保持着优雅,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终究在月色下泄露了心底难以言说的伤痛。
夜色渐深,酒气蒸腾间,叶落尘的眼神逐渐涣散,曾经璀璨的桃花眸蒙着层薄雾,此刻只剩黯淡空茫。
可苍白的脸颊却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唇角莫名泛起的一缕奇异笑意。
他忽而仰头发出轻笑,清润的嗓音裹着破碎的呜咽,声线里藏着蚀骨的悲凉,却因经年累月的温润教养,听来竟还藏着几分从容。
他摇晃着站起身,竭力挺直脊背,喜袍下的身影却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指尖攥紧酒壶,目光迷离投向苏玄染,眼眸中蕴含着复杂难明的情愫。
似是想从好友哪里寻得一丝慰藉,又似是想凭借着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将自己最后的体面展现。
唇角勾起一抹凄艳的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几分释然,更有几分难言的苍凉:“苏兄,我去也……”
他仰起头,任由酒液顺着薄唇倾泻而下,冰凉的酒水滴滴滑落,悄无声息坠入那身精致华美的喜服,宛如泪痕悄然晕染。
他恍若未觉,目光穿透月色,静静凝望着浩瀚夜空。
脸上挂着一抹浅淡,却又透着几分复杂的笑意,声线温润如旧:“世人皆言人生至幸,莫过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如今我二者皆得……”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而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如碎玉击冰:“我,自是欢喜的。”
话说罢,他挺直脊梁,月光勾勒出他孤傲的轮廓,一步一步踏入无边夜色。
夜雾如纱,悄然漫过青石板的纹路。
叶落尘的脚步迟缓沉重,推开婚房之门,屋内红烛高烧,光影摇曳,映出一片喜乐景象。
可满室猩红却在眼前翻涌,喜绸上的鸳鸯在光影里明灭,似在无声嘲弄。
床榻边,新娘垂首而坐,面如芙蓉,胭脂衬得双颊泛红,眼中盛满爱意,闻声抬眸,可她望进他眼底,却只触到一片被酒气氤氲的空洞。
新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怯意的“夫君”。
叶落尘倚着门框,静静看着眼前的新娘,眼神因酒意而迷离,却结着层化不开的冰霜。
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薄唇微抿,一个亲昵的称呼,也不愿从口中吐出。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叶落尘的目光逐渐失焦,似穿过眼前人的身躯,看向某个遥远又痛苦的过往。
摇曳的烛火,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却映不出半点温度。
新娘痴痴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看着他的视线越过自己,投向虚空深处。跳动的烛影爬上她泛着胭脂的脸颊,将那僵在脸上的笑容染得惨白。
良久,叶落尘终是开了口,声线依旧温和,却透着极尽疏离:“这洞房花烛夜,倒是应了世俗的景,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未尽的话语被他生生咽回喉间,似是不愿再多言,那藏在心底的怨怼。
新娘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眼眶泛起水光,带着哭腔与满心委屈:“夫君,既已结发为夫妻,为何要如此冷漠待我?难道这婚姻于你而言,就这般不堪?”
叶落尘直视那道灼热的目光,脊背绷得笔直,喜袍下的身影透出刺骨寒意:“入骨的执念,岂会因一夜红烛就烟消云散?这场婚事,不过是将错就错的困局罢了。”
他不再多言,缓步行至一旁椅子处落坐,执起桌上早已备好的酒壶,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顺着苍白脖颈滑入。
烛火在他脸上摇曳斑驳,映得那双桃花眼愈发空洞,他死死盯着杯底残酒,眼神涣散,醉意漫满眉梢。
新娘见他如此决绝,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意生生咽下,声音发颤却字字铿锵:“夫君,我倾心于你,故而恳请赐婚,我深知你心底悲苦,可我愿以柔弱之躯,与你共担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