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冷眼看着脚下这片被黑气吞噬的山头。
三日前,他九转初成,将追杀他的各派高手尽数逼退。如今这群人仓皇逃窜时,恐怕未曾想过报应来得如此迅疾。
顾殷久垂眸望去,只见黑雾所过之处,飞鸟坠空,走兽化骨。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当日他与青灯大师深入魔渊,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但若要彻底封印,需以一人心头血为引,可后面发生了那些事,导致封印未成。
最初这帮人还能硬撑着,各大派也曾尝试补救,派出高手重新封印,可青灯大师尚未痊愈,因此无论是养伤的苏扶卿,还是勉强上阵的苏桥松,全都无功而返。最终,他们只能回头来找他这个曾被他们追杀至绝路的“祸首”。
“顾公子!”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哪些面孔,定是那些之前叫嚣着要取他项上人头的正义之士。
此刻这帮人衣冠不整得像群丧家之犬,为首的卫坛的道袍凌乱,下摆沾着泥,早已失了往日威风,想来这一路逃得甚是狼狈。
他们死死盯着顾殷久,眼中既有愤恨,又有不得不低头的屈辱。
“你既早知封印残缺,为何不说?!如今魔渊黑雾蔓延,生灵涂炭,你难道要袖手旁观?!”
“是啊,如今魔渊黑雾曼延,还请顾施主以大局为重,出手相助。正道上下,必感念你的恩德!”
顾殷久闻言勾起一抹笑:“你们的感念,值几个钱?”
见他不为所动,卫坛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顾殷久,我们已经劝说过古塔莎了!只要你肯出手,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逍遥谷的事,我们也不再追究!”
“诸位怕是忘了,三日前是谁在逼我跳魔渊以死谢罪的??”
他上前一步:“与我为敌的是你们,如今求我的也是你们,如今还摆出这一副我帮忙都是宜我了的模样,怎么,真当我顾殷久是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众人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卫坛终于按捺不住,面目狰狞地骂道:“不过是个药谷的弃徒,装什么清高!你以为天下苍生就你能救?你以为没了你,这世道就要天塌地陷?!”
他越骂越难听,引得周围修士面色各异。卫坛见顾殷久仍静立不动,以为他心虚,更是猖狂:“山隐那老东西,教出来的徒弟全是杂种!顾于时是,你也是,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药谷绝脉,活该你们这一门死绝!”
顾殷久眸色骤冷,抬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如滔天巨浪,轰然压下!
下一瞬,卫坛却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扇中,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卫长老!”众修士骇然惊呼,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顾殷久居高临下地睨着卫坛:“再让我听到一句辱骂药谷的话,下次碎的,就不只是牙了。”
卫坛浑身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怒的,他望着顾殷久的背影,狠狠啐出一口血沫:“顾殷久!你——”
“卫长老!别说了!”旁边同门慌忙拽住他,脸色惨白,“他、他刚才根本没用灵力……那是纯粹的威压!”
卫坛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顾殷久甚至没动手,便已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他当真动了杀心……
卫坛后背瞬间浸透冷汗,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注视着那柄红伞渐渐远去。
时隔多日,顾殷久再次回到了药谷。
如今的药谷尽是疮痍。曾经高耸入云的九层琉璃药塔,如今已轰然坍塌,碎瓦间散落着许多烧焦的典籍残页。
之前耗费数年心血培育的药圃,如今只剩焦土,寻不见一株完整的草药。往日弟子们住的药房也没能逃过劫难,大半被毁。好在药谷往昔救死扶伤的善举,让不少人念着恩情,不忍赶尽杀绝,部分建筑得以留存。
多亏唐小里经营酒楼积攒的银两,此刻他正指挥工匠修缮,将刻有祖训的石碑安放在谷口显眼处。
“顾师兄!”朱砂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捧着一把新采的药苗,献宝似的举给他瞧,“你看,后山的药田居然没被毁!等修好了,我就把它们全部移回来!”
暮色渐浓时,三人来到后山,新垒的坟墓静静伫立在最高处,从这里能够看到整个药谷。
顾殷久将点心好酒摆在墓碑前,重重磕了三个头:“唐伯伯,我回来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弟师妹,重振药谷。”
唐小里攥着唐天当初送他的那把剑,声音哽咽:“我没用,没能完成他的心愿,一事无成……直到他去世,我都没和他好好说过话。”
在逍遥谷的那次争吵,父子俩不欢而散,未想竟成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