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这把刀引得无数人觊觎,与他一同无限风光,也与他一同跌落尘,可最后这柄刀却沾上了最不该沾的血。
唐小里的面容在刀面上一闪而过,刃口上似乎渗出猩红的光芒。
顾殷久呼吸一窒,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锵”的一声脆响,他将刀收了回去,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
冰凉的手突然被一阵温暖包裹,他抬眼对上苏扶卿紧蹙的眉头。
“没事,你也知道,我这壳子一向不好使,养养就好了。”
顾殷久笑着抽回手,目光扫过掌心愈发淡去的命线,在心底叹了口气。
返程时雪势渐大,因只有一把伞,不能完全挡住两个人,苏扶卿不动声色地将伞面倾斜,自己的左肩落满了细雪,他也不去掸开,依然走得不徐不疾。
回到偏院后,顾殷久才发觉他半边身子都已落满了血,他伸手拍去苏扶卿肩头的细细飘雪,不过依旧留下一点湿痕。
顾殷久不由得想起方才他站在亭子独赏飞雪的身影。
当年那个腼腆温吞,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少年,如今却成了在月光下寂寞赏雪的白衣人。
这些年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掂了掂手里完好如初的同尘,顾殷久笑道:“这些年,多谢你保管同尘。”语气是少有的诚恳。
他这番郑重感谢,苏扶卿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眼睫低垂,在眼下投落一片浅影:“这没什么,应该的。”
沉默了会儿,苏扶卿抬眸直视他,语气笃定地道:“你现在,究竟想起了多少?”
“你怎知道……”顾殷久讶然,随即失笑,“嗯,确实,算是想起来一部分了。”
摸了摸下巴盯着苏扶卿看了许久,还是不能将之前那个小少年和面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你,他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捏住苏扶卿脸颊:“唉,以前那个爱脸红的小少爷去哪了?以前你明明喜欢黏我,怎的现在冷冰冰的,刚遇到你那会可真让人难以招架。”
苏扶卿脸上倏忽晕上一层薄红,别过脸去,拿下那只作乱的手:“别闹。”
顾殷久难得见到他这般反应,觉得很有意思,歪着头打量他:“我想起来当初你哥让我照顾你,我把你带回药谷养了几个月,后来你还把你娘留给你的秘籍给我看了。”
顾殷久又道:“我还想起来我们一同闯秘境,我误打误撞下习得婆娑心法,想起你带我们逃到桑阿嬷家,我们被追杀,后来……”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顾殷久面上不显,心头却难得有些尴尬。他总不能直说后来我刺了你一刀,又大摇大摆闯进苏家庄,把你给睡了吧?
苏扶卿却道:“然后呢?”
他看过来的目光如雪般清透,月色将那抹浅笑照得有几分温柔,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顾殷久恍惚间又闻到那夜萦绕在鼻尖的冷香,混着情欲热意,少年身形渐舞渐急,素来如霜似雪的肌肤染上情动的薄红,足够让人理智焚烧殆尽。
心脏失控般狠狠跳了一下,顾殷久仓皇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咳,后面的,记不太清了。”
苏扶卿眸光微动,轻声道:“我认识一位隐者,他能够帮助你把所有事情想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明日就……”
“不用。”顾殷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苏扶卿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分。
顾殷久指甲微微嵌入掌心,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继续道:“其实有些事,记不清反倒更好。该记住的,我一样都没忘,至于其他的……就算了。”
当年那场荒唐情事,说到底不过是一时冲动。在那之前,即便内心有所悸动,也都被他当作一时脑热,顾殷久自问从未放任过那些隐秘的念头滋长。
只是那时魔渊封印在即,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临走前索性放纵一回,就当是黄泉路上留个念想。哪曾想天意弄人,今日竟还要面对这局面啊!
苏扶卿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凭什么,你记不起来的,凭什么就轻易算了?”
顾殷久还未反应过来,苏扶卿已经欺身逼近,眼前一暗,两片温软的唇便压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后仰,却被苏扶卿一把扣住,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将他的脸扳回来,几乎是凶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唔……”顾殷久吃痛。
这已经不能叫“吻”,更像是“啃”,这一下绝对磕出血了。
顾殷久疼得皱眉,正想给他一掌推开,可鬼使神差地,他竟微微张开了唇。这个顺从的举动似乎取悦了对方,苏扶卿的吻渐渐从撕咬转为缠绵,舌尖扫过他受伤的唇角,带着几分怜惜的意味。
索性闭了眼,罢了罢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