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秀气的脸上有些惊讶。
许妙愉笑道:“无妨,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我过来是想确认主将的身份。”
沈怀远穿着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刚才正是他带着人埋伏在城门附近的草丛中,在夜色的掩盖下,静静等待靠近的敌军,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骑在马上的敌军将领也是被他所杀。
前后夹击,利用夜色和雨水的掩盖制造恐慌,削弱敌人的斗志,令其自相残杀,这是他们一早就制定的战略,亦完美施行。
沈怀远听罢,领着她来到尸体堆砌之处,主将自与普通士兵有所不同,单独被拖放在旁边。
为了让她看清楚,在雨中仍不灭的火把低垂下去,几乎要触到那人脸上。
光线实在昏暗,许妙愉用手捂住鼻子,挡住来自尸山血海中的难闻气息,向前几步更靠近了些,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她仔细盯着这张苍白的脸,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这次夏军的几位将领的名字。
沈怀远也走了过来,“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许妙愉站直身子,转身看着他摇了摇头,那几位将领,她以前在长安时都见过,此人并非其中之一。
沈怀远失望道:“还以为抓了条大鱼呢。”
她却不赞同,又摇了摇头,唇角微弯,“不认识才是好事,攻城是他们最后的挣扎,能派一个名声不显的人来指挥这支队伍,看来大营之中的战果比我们想的还要好。”
沈怀远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失望变为高兴,“这样的话,你的推断一定——”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看向许妙愉的身后,面色大变,身体快于言语,伸手便去抓她的胳膊,似乎是想将她拉开。
许妙愉正兀自沉思着,看到沈怀远的神情,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个阴影朝自己逼近。
与此同时,一支银箭破空而来,划开雨幕与黑暗,重重钉在阴影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阴影推开。
阴影轰然倒地,泥水溅到许妙愉的脸上,这时,她感到胳膊上一紧,是沈怀远终于到了跟前,但他也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动作停滞在原地,眼中闪过狂喜。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马蹄声清传入了他们的耳中,骏马冲破暮霭,停在两人面前,马上的人勒紧缰绳,一双锐利明亮的凤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第66章前因
四周的风雨声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弭不见,耳畔萦绕着此起彼伏的呼唤声,每一声都充满了惊喜,仿佛此前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最纯粹的喜悦。
“将军!”
“是将军到了!”
“将军您终于来了……”
……
许妙愉早就知道景珩在军队中的威望之高,整个越朝无人能及,但这番见了众人又惊又喜,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自己还是低估了。
她忍不住想,难怪卢啸云费尽心机也要挑起他和王宝风的争斗,难怪大夏放着江左重镇不顾,前前后后打了十余次夔州。
他们当真是怕极了,怕他再坐大,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
然而自从荆州亦被其收入囊中之后,这个纷乱世道的洪流已经显示出无法逆转的态势,夏朝举兵三十万而来,仍在夔州失利,他们的孤注一掷也失败了。
她再度望向远处夏军的营帐,雨势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变为毛毛细雨,那些遮挡视线的雾霭也逐渐消散,火光从营帐之中透出来,喊杀之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安静得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景珩在看着她,不,准确来说,是在看着她和沈怀远两个人。
既然危险已经解除,沈怀远早就放开了她的胳膊,正一脸惊喜地望着马背上充满肃杀之气的青年。
想象中兄友弟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景珩骑马转过身去,面对聚集过来的将士,高声道:“敌军已溃败,诸位辛苦了。”
即使他不说,当他出现的那一刻,亦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就像只要知道他在赶来救援的路上,守城之战在艰苦,他们都能坚持下去一样。
这就是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未尝一败所带来的,绝对的信任与服从。
所有人都被激动的情绪感染,齐声振臂高呼起来,一时间,天地之间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高呼声,似乎要穿越崇山峻岭,让古老的长安城也为之震颤。
在这样的氛围里,许妙愉也不禁心跳加速,血液随之沸腾。
她忽然意识到,自从七年前卢啸义在端州起兵之后,天下再也没有过安宁的日子,饱经战火的人们,是否一直期待着一个人能够站出来,结束这场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