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一旁,“郭钦,我不在京城,府中一切便都交给你了。”
郭钦微躬身,“是。”
话毕,他夹紧马肚,马蹄声踏开清晨的浓雾。姜采盈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才缓缓抬手,碰了碰尚有余温的眉心。
她回身欲进府,却见郭钦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公主,恭祝您和主上重修旧好。”
姜采盈向他点点头,迈开步子。
经过他身边时,她隐隐地听到郭钦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在彻底放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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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衡不在京的日子里,陵都城里并不太平。
姜采盈听着揽月的汇报,说安礼弘联合礼部,户部和吏部一众上书弹劾卫衡,控告他把持朝政,礼法难容,要求陛下立即将收回卫衡官印,彻查他经手之漕运练兵之事。
陛下为难,御史台则撞柱死谏,故技重施。被一众官员拦下之后,陆执安和太傅丁仪又引经据典,恳切谏言良久,陛下才“迫不得已”应承下来,想必诏令很快就会传到府中。
姜采盈从贵妃椅上坐起,背脊挺直,“礼部户部便算了,那吏部的顾翀不是卫衡的人么,怎么如今帮着他们说话?”
揽月急道:“公主,如今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今陛下有令,府君却不在京城,恐怕事情对他不利啊。”
“是啊。”
姜采盈眉心紧蹙,“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几日没收到他的回信了。”
正这么说着,庭院外脚步匆匆,人影攒动。姜采盈眼皮跳动着,心中浮起不安。
乔生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是跪趴着在地上,他惊惶不已,还没开口便已经开始高声恸哭起来。
“不好了,公主!府君他……”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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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生的恸哭声还未落下,府外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的声响。姜采盈指尖掐进掌心,抬眼便见安礼弘身着紫袍玉带,手持明黄诏书踏入庭院。
他身后跟着一队禁军,刀鞘上的寒光刺得人眼眶生疼。府中仆从,皆战战兢兢地向后,唯有姜采盈一人迎面而上。
“安大人,你这是何意?”她挡在正厅阶前,月华裙在风中纹丝不动。
安礼弘在五步外站定,目光扫过她发间微微颤动的步摇,向她行礼。礼毕之后,他将诏书向前一递,府中众人皆仓皇下跪接旨。
“回禀公主,我奉陛下旨意彻查大司马五年来经手的漕运练兵一切事宜,不知大司马如今是否在府上,可否请他出来接旨?”
“请人接旨,便要带着持剑的禁军么?”姜采盈的目光并不和善,“安礼弘,你这是硬闯。”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淮西李氏倒台,京中势力一家独大。
各世家新贵迎合陛下心意,才在朝上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御史撞柱,忠臣劝谏的感人场面。
安家身为世家之首,必然参与其中。
陛下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感受到她的敌意,安礼弘嘴唇抿着,语气尽力淡漠,“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姜采盈的目光如炬,“那你去问问陛下,三年前漕运改道是谁替朝廷省下百万两白银?去岁冀州大旱又是谁开仓放粮?”
安礼弘语气淡漠,言语之中隐有不齿之意,“漕运改道,开仓放粮都是基于他与淮西李氏争权做给天下人看的,有何可值得人称道?”
“我只知道,凡是论迹不论心。他既做了这样有利于民生的事情,那么不管他初衷如何,都不至于遭人贬低至此。”
她意有所指看着他,安礼弘眸色一变,“可是公主。。。此话,是你自己三年前随太傅在博林讲坛说的,难道你忘了么?”
姜采盈心中一滞,回忆渐渐涌进脑海。
好像,是有那么个事儿。
三年前,她还迷恋着淮西李氏的英姿,而对于积怨已久又是李氏威胁最大的对手的卫衡没有半分好感。
于是,在众学子殷切期盼中,她饱含个人情感地痛斥了卫衡之举。
姜采盈有些语塞,“我。。。”
没想到三年前她说的话,竟然还有人记得。难道那场博林宴会他也在场?
她一点印象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