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得委婉,翠钏却并非蠢人,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是要不久于世……?”她面色一片空白。
房幽:“是。”
翠钏忽而拔下发间的金簪,暴起扎向房幽的咽喉:“贱人!是你害了我!”
三人间隔极近,躲都来不及躲,房幽见状,只能空手去拦,手当即被金簪划开了个大口,血流如注。
她制住她,道:“我知你痛恨,但此事虽起源于房浅,但并非她本人之过……”
翠钏尖叫:“闭嘴!死的不是你!你当然能如此事不关己!”
房浅冷呵:“这时候来后悔了。当初裴昱嫌不够,不是你自个儿往上扑么?扑了也就罢了,我也没见裴昱对你多好,后来不是我阿姊替你谋算的前程么?你在这要死要活,换了我,定不会告诉你此事,让你死都死不明白。”
房幽低骂她:“你闭嘴。”
她原也想过不告诉翠钏——人若知晓死期,不知会有多绝望痛苦,更会做出不可预见之事。为了她自个儿,也是不告诉真相的为妙。
但翠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被房浅,被裴昱,也被裴焉害了,她没法真的就这样让她不明不白地殒命。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力满足你,若是担忧家族,我可暗中操作,让你母家归入我们房氏,保证三代无忧。”房幽手上还流着鲜血,却没空去管,眸子盯着翠钏不放。
翠钏耸着肩,一边笑一边流泪:“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用处么?阳间的事,与一个死人何干?”
房幽心中复杂万分,实在不知以什么表情面对于她,只僵着脸枯坐。
翠钏对房浅,那必定是恨之入骨,不管蛊毒是谁准备的,但都是房浅连累了她。但对房幽,却是不知是否该怨恨。
她初时,的的确确存着踩新王妃、高高在上的房氏女一脚的想法,房幽新婚夜受冷待,她还十分得意。
后来她处处出手拉自个儿一把,连德妃这位份也是凭靠了她才得来。
就连如今即将身死的消息,也是她据实相告。
翠钏知晓,若自个儿真死得不明不白,她当是比眼下更恨,下了地府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她木着脸往外,如一具行尸走肉,房幽看着她的背影,眼眶泛红。
房浅冷笑:“好了阿姊,别管她,你快包扎伤口吧。”
房幽用金疮药敷上去,又随意扯了些碎布盖上,将手掩在袖子中,以免被人瞧见。
待回了自个儿的宫里,房幽便让湘莲、湘元给她重新上药。那伤口着实太长太深,瞧起来须得缝针,若只用药哪能好。
可让她二人为难的是,房幽死活不肯请御医,道是要瞒着阖宫。
湘莲咬牙,当夜便穿了信出去。隔日,便有个御医来为贵妃请平安脉,“顺带”处理了她的伤口。
没过多久,翠钏开始争宠。
自裴昱上位后,她几乎没被翻过牌子,这回来势汹汹,见谁咬谁,连严致欣都被她截胡不少次。
皇后体弱不管事,二人争吵起了口角,便当着房幽的面互骂。
因着愧疚,即便错处在翠钏,房幽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叫严致欣回宫自省。
这下子,两人结的梁子更大了。
进了五月,前朝起了骚乱。
四月起,天公便没再下一滴雨,眼瞅着是天下大旱的前兆,才回归朝堂不久的房鹤明便直言须得尽快拨银豫州等地,修堤梁,通沟浍,命令各地存粮,以防大庆陷入断收危机。
然则严怀山与之唱反调,道是房氏子弟多就职工部,房鹤明此举是在为自家铺路。
裴昱两个都搞不定,便用了他以往的老法子,压后再议。
可干旱一朝降临,日头一天毒辣过一天,庄稼大面积枯死,民间百姓人心惶惶。
裴昱这时知道急了,紧急派遣人马分散各地,尽力抢收。
然而外放京官回来了,没几日,旱区的灾民也来告御状了——道是贪官面上做钦差大臣,背地里却押下拨银,使当地没有一丝改善。
裴昱是真真怒了,大殿之上拔剑砍了几个朝臣的脑袋,又将希望寄托于亲亲三哥身上。
奈何裴焉被夺权,不愿接手这等麻烦事儿。
听闻他气急,竟指着裴焉的鼻子,骂他只想着玩弄权势,是个心中没有百姓的佞臣。
房幽听闻这说法,被逗得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