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文康公主倒是时常进宫,可是徐复祯次次都避开她,既不问安,也不见礼。
&esp;&esp;文康公主对此大为不满。然而徐复祯作为皇后最为倚重的女官,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她能随意责骂的徐姑娘,她再不悦,也只能悻悻作罢。
&esp;&esp;徐复祯从前病中缠绵床榻,只觉得时日分外漫长。可自进宫之后,每日教养着四皇子,又要应付皇后的差事,日子便如白驹过隙般悄然流逝。
&esp;&esp;她借着前世对宫里的丝缕记忆一步步地筹谋规划着,终于来到了盛安十二年的春天。
&esp;&esp;此时,距她上回与霍巡分别已过了整整两年。
&esp;&esp;
&esp;&esp;去年腊月才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今年正月末才渐渐止住。
&esp;&esp;然而二月初便续上了淅沥的冷雨,落在将化未化的积雪上,泛起浸透骨髓的湿冷。
&esp;&esp;皇宫的地龙通往每一间殿阁,烧的也是热气逼人、蕴着幽芬的瑞炭。然而许是因为宫室敞阔的缘故,徐复祯总觉得皇宫有种说不出的寂冷。
&esp;&esp;这是她在皇宫过的第二个冬天。
&esp;&esp;徐复祯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喜欢宫里的生活,然而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早已学会如何顺应逆境。
&esp;&esp;卯正三刻,正是寒气料峭之时,徐复祯已经带了四皇子坐在案前读书。
&esp;&esp;四皇子今年六岁,按制七岁才开蒙,所以还没有蒙师。然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徐复祯已经带他通读了一遍《急就章》、《千字文》。
&esp;&esp;徐复祯对他很严格。平时卯正时分便要求四皇子起身读书,因天寒的缘故,许他多睡了两刻钟。
&esp;&esp;四皇子性子像他的生母,谨慎怯懦,虽顶着清晨满室的寒意起了身,却不敢有分毫懈怠,睁着惺忪的睡眼看那对他来说有些繁乱的墨字。
&esp;&esp;徐复祯也困。她抱着手炉抵着椅背,有些出神地看着四皇子头上扎着红珠丝绦的两个总角。
&esp;&esp;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迟钝些。可是她还得好好把他培养起来,否则今后怎么跟成王分庭抗礼?
&esp;&esp;水岚打了帘子进来,珠帘碰撞的珠玉叮咚之声打断了徐复祯的沉思,她抬头朝水岚看过去——
&esp;&esp;水岚是她向皇后求了恩典接进宫里服侍她的。进宫一年多,水岚倒变得沉稳利落了许多,与其说是她的侍女,倒不如说成了她的副手。
&esp;&esp;水岚一走进来,先对四皇子道:“膳房那头送了酿圆子甜羹过来,四殿下快随可喜儿去吃吧。”
&esp;&esp;四皇子小鹿般圆溜溜的眼睛便看向徐复祯。
&esp;&esp;徐复祯微笑着点了点头,四皇子便雀跃地跳下椅子,跟着水岚后头的小太监出去了。
&esp;&esp;水岚这才走上前来,从袖中摸出一封邸报来,低声对徐复祯道:“周家那边递消息进来,成王今日进京了。”
&esp;&esp;外任官员无诏不得进京。
&esp;&esp;徐复祯眼皮一跳:“什么名义进的京?”
&esp;&esp;“侍疾。”
&esp;&esp;徐复祯不动声色地问道:“都带了什么人进京?”
&esp;&esp;水岚躬身道:“成王只带了五个王府属官。但是锦英那边密传的消息,元宵之后从十一处城门进京的人中,有一百三十多拨人的路引是从西川路发过来的。至少可以确定其中的四十拨人与成王有关联。”
&esp;&esp;徐复祯站了起来,凝视着窗外素白的雪景。
&esp;&esp;一个月前,她就吩咐锦英让人盯紧从各处城门进京的人。
&esp;&esp;徐复祯推开窗扇,寒气瞬间涌进室内,反而令晨间困意消散了几许。她徐徐呼出一口森冷的白气,忽然问道:
&esp;&esp;“霍公子几日前就进京了,怎么不告诉我?”
&esp;&esp;水岚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怎么知道霍公子也在此之列?
&esp;&esp;不跟小姐说霍公子的消
&esp;&esp;息是她和锦英的共识。
&esp;&esp;当初他害得小姐如何消沉她们还历历在目,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她们自然不愿意霍公子的消息再影响到小姐。
&esp;&esp;反正他进了京也进不了宫,她们干脆把他的消息隐而不报。
&esp;&esp;此刻被徐复祯戳破,水岚只好低头找补道:“是奴婢疏忽了。”
&esp;&esp;徐复祯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淡漠的无波古井,却让水岚脊背发寒,连忙将剩下的话都倒了出来:
&esp;&esp;“霍公子如今住在成王府,是三日前抵京的。进京的时候带了二十七个人,其中一个是王府都尉司副指挥使。”
&esp;&esp;徐复祯不语,重又坐回案边,抽出一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