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咬着唇,压住声音里细细的呜咽:“你以前说过绝对不会辜负我的……”
&esp;&esp;他的指尖飞快地在她的眼角抹了一下,“把眼泪收一收。叫人看见了不好收场。”
&esp;&esp;徐复祯愣愣地看着他那副依旧淡冷的神情,若非眼角那一点粗砺的触感,简直要怀疑方才那一抹是她的幻觉。
&esp;&esp;可他话里却分明是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意思。天光渐亮,远处已经有上朝的官员往这边走来。
&esp;&esp;她低着头,拿手背抹掉了眼泪,转身往宫里去了。
&esp;&esp;她没有去上朝。
&esp;&esp;午门响起早朝的钟声时,徐复祯回了寝殿睡觉。
&esp;&esp;其实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她终于忆起姨母跟她说过的话——“男人就算再喜欢,一旦不能马上得到你,转头就能放弃”。
&esp;&esp;那时候她跟他好得如胶似漆。听了姨母的话,只在心里不以为然,觉得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何以在蜀中等了她两年。
&esp;&esp;可偏偏打脸来得那么快,从他求婚到放弃,前后都没有一个月时间。
&esp;&esp;其实可以理解,他在蜀中经营了那么久,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再一想从前种种,他在蜀中那两年全是为了他的仕途罢了,等她只是顺便的事。毕竟从前没有她,他不也是一个人过?
&esp;&esp;男人都靠不住——她从前进宫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捱不住重逢那会儿他情真意切的表白,本以为命运终究还是眷顾她,所以分了一个矢志不渝的人来爱她。
&esp;&esp;早知故人心易变,她说什么也不会贪
&esp;&esp;恋那一点点温暖。
&esp;&esp;徐复祯簌簌流下眼泪来。
&esp;&esp;小皇帝下了朝来看她,正好撞上她捂在被子里呜咽的情景。
&esp;&esp;隔着一道珠帘,他无措地抬头望着水岚。
&esp;&esp;水岚连忙把他拉出去了。小姐素来威仪严恪,怎么能被皇上看到哭鼻子呢!
&esp;&esp;小皇帝仰头问她:“女史是不是想少师了?”
&esp;&esp;水岚瞠目结舌:连皇上都看出来了?
&esp;&esp;小皇帝又理所当然地说道:“朕想少师的时候也会在被子里偷偷哭。”
&esp;&esp;水岚想要否认,可他又确实没说错,只好讷讷无言。
&esp;&esp;徐复祯消沉了两天,赶上明日春闱放榜,礼部事先誊了一份新进的贡士名单送入宫里。
&esp;&esp;她盘腿坐在榻上没精打采地看着那一长串名单。
&esp;&esp;草草看过一遍,她觉出有点不对劲来,又从头细看了一回。
&esp;&esp;这场春闱赴试者六千人,取了三百五十八名贡士。只是这三百五十八人里竟然只有十四人籍贯西川路,而主考官彭相的老家淮南路竟有高达一百二十人考中。
&esp;&esp;徐复祯忍不住笑了出来。彭相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简直装都不装了。
&esp;&esp;她有点疑心前几个月霍巡不在,彭相在成王手上讨了不少好处,这回竟然敢在春闱公然打压成王。
&esp;&esp;她将那份名单掷于地下,起身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esp;&esp;对这个结果,成王那边肯定会有所应对。
&esp;&esp;不过,要扳倒彭相没那么简单,估计最后无非是推几个考官出去背锅罢了。
&esp;&esp;除非……除非太后这边不保彭相。
&esp;&esp;徐复祯心里砰砰跳起来。她早就看彭相不顺眼了,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他。
&esp;&esp;可是彭相一除,得利最大的还是成王,她可不想让成王坐大。平衡局面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恐怕她也没意识到——她要让霍巡为他的选择后悔。
&esp;&esp;她坐在桌边慢慢喝光了一壶茶,决定先按兵不动。
&esp;&esp;晚上水岚给她梳头,感叹了一句:“小姐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esp;&esp;是么?徐复祯对着镜子摸摸脸,难不成她前两日很颓丧?
&esp;&esp;翌日辰时春闱放榜,考中者自然春风得意,未中者却是大多数。
&esp;&esp;然而有细心之人发现淮南路的贡士人数远远大于其他地方,许多人纷纷质疑取士不公,几千士子围在贡院,要求主考官出来给个说法。
&esp;&esp;骚乱持续了数个时辰,甚至有人闯到了彭相的府邸中去,最后还是兵马司出动镇压住了情绪激动的士子。
&esp;&esp;次日上朝,霍巡上奏弹劾彭相身为主考官操纵科场、弄权舞弊。彭相直言不知情,将责任甩给了其他几个考官。
&esp;&esp;谁知霍巡根本是有备而来,拿出了好几条证据,甚至还有一位考官亲自指认,将矛头对准了彭相,两方立刻开始争辩起来。
&esp;&esp;徐复祯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暗暗琢磨其中的利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