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这其实是,没有道理的。
&esp;&esp;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仪的滴滴声,戴望舒知道自己快死了,强制让医护人员把所有多余的管子都卸下去,想让自己以一种更轻松的姿态离开。
&esp;&esp;她就躺在被抬高的病床上,伊兹靠近她,坐在她床边,侧着眼看着心电仪上蜿蜒如一条小蛇的心电图,暂时不作声。
&esp;&esp;戴望舒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观察他的面部,看到了他相比记忆里更要浅淡的瞳色,似乎便确认了什么,闭上眼沉重地吐了口气。
&esp;&esp;她向她信奉的主低头恭敬:“我从未想过我能有如此殊荣,在死前接受到您的余光。”
&esp;&esp;艾沃克德没接她的话,祂甚至没有走近看,似乎只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戴望舒也没有期盼过祂的回应就是了。
&esp;&esp;似乎是这句程序化的问候唤起了伊兹的记忆,他才反应过来在场这俩的主徒关系,但这种关系自然不是他所乐于见到的,反之,曾有段时间固执地认为戴望舒把自己当做献祭给门之主的祭品的他,甚至讨厌这段关系。
&esp;&esp;想到此处,伊兹回头看向艾沃克德,用眼神暗示祂暂时离开病房。
&esp;&esp;艾沃克德自然看懂了他的暗示,皱起了眉,没离开病房,反而走到一边的陪护床上坐了起来,跷着腿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esp;&esp;伊兹:……
&esp;&esp;他一把把病床的隔帘拉了过来遮住了祂的视线——当然是遮不住的,谁能遮住全视者的眼睛啊,伊兹只是想要个心理安慰。
&esp;&esp;果然,艾沃克德挑挑眉,没对他这自欺欺人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
&esp;&esp;倒是戴望舒看着这明里暗里的小动作,露了点笑意,她对伊兹说话,声音又轻又细,“果然你很得主喜爱。”
&esp;&esp;伊兹翻了她个白眼,对她这带着狂信徒滤镜的发言不知可否,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在你死前还跟你吵架。”
&esp;&esp;戴望舒无声笑笑,表情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妥协与轻松,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无力地搭在白被子上皱巴巴的手,这双手曾经操纵过价值百万的贵重仪器、拿起过罕见珍贵的实验试剂、也触碰过无数超越人类想象的宇宙奥秘。
&esp;&esp;她再抬头看坐着床边抿着嘴不言语,根本不像个来探望垂死老人反而像不耐烦来完成任务的伊兹,心里属于人类的情绪油然升起,不由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esp;&esp;哪怕她要死了,也装不出一点伤感的感情。
&esp;&esp;“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那里回来吗?”她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搭上了他的手,伊兹条件反射地想抽走,但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她的手。
&esp;&esp;他没有问是从哪里回来,虽然不愿承认,但从大学连续相处几年的默契让双方都心知肚明她说的哪里。
&esp;&esp;门扉之间。
&esp;&esp;戴望舒是继上世纪那位传奇调查员后第一位打开那里的人,也因此名声大噪,甚至比那位传奇调查员还要为人所知,因为她安全地、意识清醒地、以人类身份回到地球了,回来后还在神秘界活跃了许久,轻松得仿佛只是出外太空旅了个游。
&esp;&esp;这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
&esp;&esp;虽说平时开玩笑都说门之主是最符合人类想象的好心神,但实际上谁都明白作为外神,门之主与其他外神本质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需要远离的对象。
&esp;&esp;敲开了对方的门扉,还真能安稳回来,确实让人难以相信,但也没谁敢去探究其中深意,最是在伊兹也安稳回来后(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不谈心底究竟如何想,更多人还是在面上感慨看来门之主确实仁慈,说放人还真放人回来。
&esp;&esp;仁慈个屁。
&esp;&esp;“你不是一直宣扬是自己心系同族,选择抛弃知晓真理的权利回来的吗?”伊兹说出了这些年里戴望舒的拥趸们宣传的说法。
&esp;&esp;这个说法不能说假,毕竟戴望舒确实一直心系人类发展事业,离开神秘界后也一直活跃在科研前线,很多伊兹在前世听都没听过的高科技背后都有她的身影。
&esp;&esp;但也真不了哪里去,毕竟门之主又不真是神话里能被人类同伴爱感动的存在,来到门前却拒绝真理估计只会被视作戏弄,然后被恼怒的亚弗戈蒙碾成渣渣。
&esp;&esp;戴望舒知道他在故意胡说八道,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手依旧搭在伊兹手上,干枯的手指垂落,恰恰抵在搏动的脉上。
&esp;&esp;指下的脉搏不快不慢,稳健而有力,可见其主人身体的健康。
&esp;&esp;戴望舒莫名彻底地放松下来,一直高耸的肩也垮下了,整个人缩在了床上,终于像个正常的将死之人那般。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