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莫沉的意识,终于如同深潜水底的游鱼浮出了水面。
眼皮沉重得如同千钧闸门,他凝聚起全身微弱的力气,方才艰难地撬开一线缝隙。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让莫沉心头剧震。视线所及,并非预想中的地殿石壁,而是无数虬结缠绕、泛着温润玉光的翠绿藤蔓——这些奇异的“嫁魂花”藤,竟在他无知无觉的漫长沉眠中,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缠绕,最终结成了一个巨大而坚固的…“茧”!
莫沉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拨开这藤蔓的牢笼,却惊骇地现,四肢百骸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唯有眼珠尚能艰难转动,嘴唇可以轻微翕合。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袭上心头!莫非是自己贸然改动叶初阳前辈的留言,触了某种禁制反噬,落得个身不能动、形同废人的下场?
然而,这念头刚起,他便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至少已昏死多日,躯体僵卧,血脉凝滞,筋骨怕是早已僵化麻木。此刻能动弹才是怪事!想通此节,他心头稍安,只能耐着性子,在藤蔓的包裹中静静等待气血缓缓复苏。
过了好一会,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终于从腹部处升起,如同解冻的春溪,开始艰难地冲刷着冰封的河道。先是双肩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接着是臂膀、手腕再到指尖…麻木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终于,他感到四肢的控制权,正在慢慢的地回归己身!
莫沉心中一定,双臂运力,十指如钩,猛地刺入身前的藤蔓缝隙,奋力向外撕扯!坚韧的藤蔓出“嗤啦”的裂帛之声,一个勉强容身的洞口被硬生生扒开。他深吸一口气,如同破壳而出的雏鸟,艰难地从这翠绿的“蛋壳”中钻了出来。
双脚甫一踏上冰冷的地面,尚未来得及环顾这阔别许久的地殿,眼角余光却骤然捕捉到一抹炽烈的火光!
什么东西?!
只见一道赤红符箓,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自地殿角落疾射而出,瞬息窜至半空!“轰”的一声,符箓凌空自燃,化作一团耀眼的光球!一个宏大如九天惊雷、却又带着无尽欣慰与沧桑的声音,隆隆响彻整个地殿:
“善!大善!有缘人,汝之后天灵根终成,吾之衣钵亦得传人,双喜临门,实乃天道垂青!吾肉身之上,留有两枚储物袋,汝尽可取去,其中之物,当可助汝初踏仙途一臂之力。尚有一事相告:吾当年曾随众探索一古修洞府,机缘巧合,得获一枚品阶极高之储物戒!其内空间浩瀚,然所藏仅一枚奇异兽卵。彼时人多眼杂,吾未敢轻动,只将其收起。后因俗务缠身,竟将此物搁置多年…直至大限将至…吾于弥留之际,将其密藏于南方一座无名山峦之中。此符为引,可助汝寻得此物。望汝持此机缘,勇猛精进,终临大道绝巅,替吾一睹那无上风光!”
洪钟般的声音袅袅散去,地殿重归死寂。那燃烧殆尽的符箓并未化作灰烬,反而光华内敛,凝缩成一道巴掌大小、灵光流转的金色小符,如同有生命般,轻盈地悬浮在莫沉身侧,静静等待。
莫沉正欲先离开这诡异的地殿,鼻翼却忽然微动,察觉到此间气息竟与外界迥异!
这里的“气”,竟是有颜色的!
只见地殿之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奇异气流缓缓流淌。青碧之气如林间晨雾,厚重沉稳的棕黄之气似大地精元,这两种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其间,还夹杂着星星点点、更为稀少的赤金、火红、幽蓝之芒,如同散落星河中的微尘。更令莫沉心惊的是,这些色彩斑斓的气流,竟在缓缓地、主动地渗入他的肌肤!虽然极其细微,但这异象本身便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另一种更奇异的感觉骤然降临!
莫沉明明双眼平视前方,身后石壁的每一道刻痕、藤蔓残留的每一片叶子,却都清晰无比地“映照”在他的脑海深处!不仅如此,左右两侧的景象、头顶穹顶的纹路、甚至脚下地面…方圆十丈之内,一切景象都纤毫毕现,如同水波倒映般,直接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莫沉甚至能“看”到脚下藤蔓叶脉上沾染的几粒微尘,能“看”到地殿下方数丈深处土层中埋藏的石块,能清晰感知到那石块的大小、形状乃至棱角的锐利!
这是一种越了视觉、听觉、触觉的全新感知!仿佛他自身化为了一个无形的核心,向四周辐射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奇异“领域”。领域之内,事无巨细,皆在其心。领域之外,则是一片模糊的混沌。
这奇妙绝伦的体验,让莫沉心神剧震,若非亲身经历,定会以为只有得了癔症的疯子会这般胡说!
“咦?”莫沉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住地殿穹顶一处异样。
只见一根粗壮的藤蔓,竟如同被无形的利箭贯穿,笔直地向上刺入地殿的天顶!莫沉清晰地记得,在他陷入那漫长的昏睡之前,这地殿天面绝无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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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有人闯了进来?”这个念头刚起,立刻被他压下,“不对!嫁魂藤排异之性极烈,除我之外,外人绝难踏足此间半步!”心中疑窦丛生,他身体却已本能地走向那根突兀的藤蔓。伸手用力一拽——
“咔嚓!”
藤蔓应声而落,竟连带扯下两截焦黑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
莫沉俯身拾起,指腹摩挲着木棍粗糙的断口和残留的焦油气味,心头一凛:“火把?照明用的火把?”
可这地殿四壁嵌有夜明珠,光晕柔和,何需火把照明?
电光火石间,莫沉豁然贯通:只有不知此地已有光源的闯入者,才会携带火把!那便绝非父亲或余田叔他们!而知晓此地秘密的…“瞿家!”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头。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攀升。若瞿家之人此次扑空,会不会…正埋伏在地殿之外,张网以待?!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地殿内壁,心猛地一沉——先前父亲辛苦挖出的那条隐秘出入口,竟已踪迹全无!视野所及,唯有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嫁魂藤蔓,如同绿色的壁垒,将整个地殿彻底封死!
“糟了!封死了如何出去?”莫沉心头一紧,但旋即又安定下来,“不对!我如今意念能笼罩十丈方域,这地殿上下不过五丈,绰绰有余!”他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
不再迟疑,莫沉沿着内壁疾走,“十丈领域”如同无形的触须,仔细探查着藤蔓覆盖下的每一寸石壁。片刻后,他在某处骤然停下,双手抓住几根粗壮的藤蔓,足下力,猿猴般向上攀爬!
很快,他来到了记忆中洞口的大致位置。眼前依旧被厚实的藤蔓封堵得严严实实。
“这…封住了可怎么出去?”焦虑刚起,莫沉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凝聚一丝微弱的气力,朝着藤蔓壁垒轻轻一拂——
奇异的事情生了!
那坚韧无比的嫁魂藤蔓,竟如同温顺的仆从遇到了真正的主人,出轻微的“簌簌”声,自动地向两侧收缩、退让!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莫沉毫不迟疑,闪身钻出。
然而,地窖之内已是狼藉一片!
盛酒的陶坛碎裂一地,深色的酒渍早已干涸,混合着尖锐的瓦砾碎片,铺满了地面,几乎无处下脚。锄头、铁锹等农具被粗暴地掀翻、折断,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污秽之中。存放杂物的木架歪斜欲倒,尘土弥漫。
“这帮强盗,劏了你!”莫沉眼中燃起怒火,咬牙切齿,“这些陈酿,都是我家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