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当初不是在郁燃接受不了时,还拉着他的手劝慰他,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永远是他们的孩子吗?
哥哥不是在郁燃回到生母生父家中后,还打电话给他,让他有任何困难都要告诉他吗?
还有弟弟……
郁燃心痛不已,眼泪在这几日几乎已经流干了,往日里那双灵动剔透的眼睛好似蒙上一层纱,无神地注视着发光的门缝。
听着门外佣人偶尔路过时,不时飘进来的话。
[亦清少爷好像彻底失明了。]
[医院那边好像已经安排好手术了。]
郁燃惊恐又愕然,他真的没有办法保住眼睛了。
但是他不愿意,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欠了萧亦清的!
是他主动要被领养的吗?萧亦清的走失怪他吗?为什么他的眼睛看不见,就要挖他的眼睛?
他不愿意!他接受不了!
郁燃宁愿自毁双目,也不愿意让他们如愿以偿。
他紧张、害怕、惊惧,他对自己仍有疼惜。
下手太轻,虽然吓了凌家所有人一跳,但最终仍然有惊无险地挽回了萧亦清的视力。
只有他永陷黑暗。
而弟弟凌羲,在他刚刚转醒时闯入病房,站在病床边掐住他的脖子,怒声低语:[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毁了萧亦清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双眼缠着绷带的郁燃在凌羲手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郁燃埋首在洗手台前,连声笑起,什么萧亦清的眼睛,那是他的眼睛!他的!
他在李辉等人愕然的目光中,直接将指尖按在了眼球上。
指腹触及脆弱眼球时,晦涩又难受,双眼因生理排斥而眨个不停,酸涩的生理泪水滚出。
郁燃浑然不觉,执拗地抚摸着眼球,身体越排斥,心里的声音越强烈。
是真的,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任谁一边摸着眼球一边笑得癫狂,都会让旁人毛骨悚然。
李辉也不例外,瞬间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和同伴接连后退,只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没等他离开,声嘶力竭的笑戛然而止,停得突兀又诡异。
郁燃突然转头盯住李辉。
眼尾泛红长睫湿润,明明是让人心疼怜惜的模样,李辉却硬生生被他眼中的恨意骇住。
郁燃的阴冷的目光和表情,像极了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李辉动也不敢动。
郁燃转身往外,他径直走进操作间,在抽屉里叮叮哐啷翻找半天,大步走到餐桌边。
他神色并不正常,表情阴郁,浑身戾气,对危险的天然敏感,让众人都不敢出声。
“刀,”天边惊雷炸响,郁燃冷声,“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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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的雨水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乌云压顶,妖风澎湃,路边的大树在风雨里疯狂摇摆。
雨水将郁燃浇透。
暴雨石子一样打在身上,愤怒和仇恨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是这片天地中,唯一一个顶着暴雨前行的人。
郁燃握着匕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后来直接奔跑起来。
他要立刻!马上!将利刃刺进凌家人的胸腔里!
“嘎吱——”
茫茫雨幕,猝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郁燃蓦地停下脚步,暴雨如同狂怒的猛兽争先恐后砸进车前灯束中。
郁燃在自己狂跳的心脏和逆流的血液中,寸寸低头,视线中,他的双腿和车身之间,不过一指的距离。
车内,司机阿坤惯性扑向前的身体被安全带勒回去,他慌张回头询问:“先生,您没事吧?”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椅背上,手背青筋微凸。
车上没有开灯,阿坤看不清先生的表情,只在片刻后听到一声淡淡的:“没事。”
男人声线冷冽,平铺直述的话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