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如此,不会过多交际,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他此举傲慢无礼。
叶时鸣长袖善舞,兴致盎然地应酬着各方寒暄,不久后,也跟着上了二楼。
郁燃仍在宴会厅内。
他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是,无人在意,也没人侧目,端着一碟点心,站在舞台赏雨观花。
没人打扰,除了凌谦。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郁燃闻声回头,凌谦手里握着红酒杯,杯子里的液体所剩寥寥。
他今晚喝了不少,但看不出什么醉意,反而春光满面正得意。
郁燃叫了他一声:“大哥。”
凌谦路过香槟塔,顺手给郁燃取了一杯:“今晚多亏你了。”
他直直盯着郁燃。
“大哥知道,我没有那个面子让顾董出席,他今天来,都是因为你。”
难得的,在郁燃面前他不是什么游刃有余的凌总,而只是卸下一切伪装的哥哥。
甚至直接承认了自己能力不足。
郁燃却没有接他的酒:“我不会喝酒。”
“十八岁了,可以喝了。”凌谦说。
他将香槟又往郁燃面前多递了几分,眼睛一直盯着他。
郁燃依旧没有动作。
雨水沾湿了露台边沿。
郁燃背对着雨幕,站在阴影处。
凌谦笑了下,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没再勉强郁燃,意有所长地感叹道:“你长大了。”
将酒杯放在一旁,凌谦迈步走进那片阴影,也离郁燃更近了一步。
“小时候,你最喜欢跟在我身后,干什么都要叫大哥,还说一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永远听大哥的话。”凌谦听起来有些惆怅,“现在倒是连杯酒都不愿意和我喝。”
“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凌谦并没有拿他的话当真,笑着提醒他,“你怕黑,我不陪你就不敢睡觉;你怕打雷,一打雷就往我怀里钻;还怕老鼠……”
他悉数例举着,看着郁燃:“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郁燃目光平静,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没有人在地下室关了十年,还会记得童年那点温存。
郁燃只记得他的苦苦哀求。
被软禁的时候;失去眼睛的时候;为了防止逃跑弄断他的腿的时候;彻底失去未来的时候。
他说过无数声,大哥,我害怕。
但他那个温柔的、体贴的、春风般和煦的大哥,只会对他说——
听话,乖一点。
他只记得这些,哪还记得此刻他口中那些,不值一提的胆怯。
郁燃唇角微弯:“不记得了。”
失落跃然脸上。
凌谦同郁燃对视的眼睛,沉似化不开的夜色。
他说:“也是,现在有顾董陪着你,你已经不需要大哥了。”
他像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的男人,明明得到了很多,却在获得一切的时候怅然,为什么TA没有陪在自己身边。
“大哥,你究竟想说什么?”郁燃茫然又懵懂的问,“这样不像你。”
凌谦彻底哽住。
他想说什么?
字里行间,失落也好,惆怅也罢,不过是他用以强调他对郁燃特殊的手段。
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小孩,他能不知道凌叶是什么性子?善良心软听话乖巧,像一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白水,那双剔透的眼睛藏不住任何事。
朝夕相处十余年,他依旧保持着那份纯真,单纯地像个小傻子,窥不见丝毫凌家的糜烂,也没有染上凌家任何颜色。
凌谦知道怎么让他心软,让他内疚,不动声色地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自从那天,凌叶带着顾雁山的伞,回到凌家,他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还是那个人,但他气质很沉,就连管家都能看出来,凌谦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但他的傲慢,让他并没有将凌叶这点变化放在心上。
甚至于那种压抑的,带着几分阴郁的新鲜的凌叶,让凌谦觉得有些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