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丽娘没再笑,淡淡道:“温东家说得是,充作官妓的女妓,赎身要经官府允许。若遇到那好心的官员,可将我们放良,也有那豪绅,替我们找门道,拿出银子赎身。我五岁被充进群芳楼,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十六年来,群芳楼的官妓,未曾有一人能清清白白从这里出去。我已经老了,新鲜水灵的新人层出不穷,我还能被他们捧着几年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esp;&esp;出去以后,她们以何为生,百姓如何看待她们,老无所依该如何办,这些都是问题。
&esp;&esp;温屿沉默着,任何的话,都显得轻飘,虚浮。
&esp;&esp;“好,我替你做最好看的销金裙,让你能在中秋夜艳冠群芳。娘子生得明艳,我以为无需太多的花色,只一两样颜色为上。中秋赏月多用白,大家都穿白,娘子也穿白,便没甚新意了。娘子穿青,用银线在宽幅裙中勾勒出星星,不至于太寡淡,素净,走动间,像是星空中繁星闪烁,娘子以为如何?”
&esp;&esp;丽娘起初听得漫不经心,后来渐渐失神,喃喃道:“夜里满天星辰的时候,便是那般样式。夜空漆黑,星子格外亮眼。”
&esp;&esp;温屿道:“我先回去选布匹做准备,与杨公子确定价钱,再来给娘子量尺寸。到时我会画张衣裙图,带来给娘子看。”
&esp;&esp;丽娘先前的讥讽退去,屈膝福身道谢。温屿忙侧身避开,“娘子客气了。若娘子无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esp;&esp;“我没甚事,只交给温东家便是。”丽娘道。
&esp;&esp;温屿转身离开,下了台阶,她转身蹬蹬跑回去。丽娘本准备进屋,见温屿回来,便站在门边等着。
&esp;&esp;“娘子,这些话,可能没甚用,但是我一定要说。”
&esp;&esp;温屿极为认真地道:“有客人留宿,你尽全力让他们清洗干净,你也一样,这样会减轻些妇人病。酗酒会损害身体,少吃酒,争取让客人吃,灌醉了他们,他们能干的事情便能少一些。身体不适最难受,做什么都没劲。人生得意须尽欢,要舒舒服服尽欢。”
&esp;&esp;丽娘神色怔怔,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渐渐浮起泪光。
&esp;&esp;温屿没再多说,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转身下台阶离开。
&esp;&esp;出了后角门,荀舫立刻迎上来,上下打量着她:“你脸色不大好,怎地,买卖没做成?”
&esp;&esp;温屿没心情多说,道:“做成了。走吧,时辰还早,我们去一趟吴绣娘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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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杨六介绍的绣娘陈玉娘住在明州府南城万民巷,这一代鱼龙混杂,小巷纤陌交错,房屋低矮破旧,却热闹十足。
&esp;&esp;小贩沿街叫卖,孩童追逐玩闹,妇人敞着门浆洗衣衫,与邻里隔墙大声说着闲话。
&esp;&esp;小巷堆满了杂物小摊,驴车进去很是困难,在巷子口,车夫如何都不肯走:“巷子一眼能看到头,你们且走进去。”
&esp;&esp;温屿叫荀舫下了车,驴车很快驶离。走了一会,温屿发现巷子跟迷宫一样,到处都是岔道。
&esp;&esp;每家每户情形大致差不离,还有些是好几户人家同住的大杂院,也有在空隙中搭建的窝棚,想要打听都难。
&esp;&esp;估计车夫早就清楚这里的情形,忙不迭甩下他们跑了。想要骂他几句,反倒浪费唇舌,只能作罢。
&esp;&esp;荀舫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很是吃惊,道:“这如何找?”
&esp;&esp;温屿笑道:“你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esp;&esp;荀舫坦白道:“都城也有穷人,听说他们住的地方杂乱无章,但未曾去过。眼下看来,简直比军
&esp;&esp;营扎的营帐还要拥挤。”
&esp;&esp;有几个穿着短褂,脸颊红扑扑的孩童追逐着跑过来。温屿当机立断抓住个流着鼻涕的冲天辫小童,正要问话,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esp;&esp;“烂了心肝的娼妇,克父克母克夫克子,谁倒霉遇到你都要被克死,还不安份倚门卖肉。”
&esp;&esp;妇人声音尖利,大嚷一声,“不要脸的贱妇,我跟你拼了!”
&esp;&esp;小童跳起来挣扎,“放开我,放开我,阿娘,拍花子啦!”
&esp;&esp;温屿回过神,忙放开小童,笑着赔不是,“你很聪慧,知道喊救命。我不是拍花子,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esp;&esp;“打听谁?”小童呼哧一下将鼻涕吸回去,眼睛狡黠转动,乌黑的小手掌伸出来:“打听人,要给一个大钱!”
&esp;&esp;温屿看得好笑,心中大致有了数,看到小童眼巴巴的神情,还是拿了一个大钱放在他的手掌心。
&esp;&esp;小童裂开嘴笑得牙不见眼,很是大方地道:“你问吧,我都知道。”
&esp;&esp;“你可知道陈玉娘家住何处?”温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