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他们紧赶慢赶跑去知杏,没见上奶奶最後一面。
林夕繁攥着俞归絮的手,根本不敢松开,他就站在冰冷的走道里,脸色惨白,看着林岩和医生交涉,他动都不动一下。
原来医院的灯光是那麽白,医院的温度是那麽低,医院的味道是那麽难闻,窒息得就像一个巨大的冰柜。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生死,原来生命真的那麽脆弱,那麽让人失落丶难过与不甘心。
原来死亡就是这麽直接,这麽措手不及。
做梦一样,一眨眼,有些人就从世界消失了。
奶奶会去哪里呢?天堂吗?那里的人会对她好吗?还能看到他们吗?
“小繁,小絮,来。”林岩用力闭了闭眼,蹲下来拥住两个小孩,他的怀抱又暖又凉,温和地说,“不害怕的话,要不要去看看奶奶?”
林岩拉着林夕繁,林夕繁拉着俞归絮,他们後面又跟着俞家两个家长,沉默着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面色雪白,已经没有呼吸起伏。
林夕繁突然就挪不动步子了,他微微擡头,声音有些抖:“爸爸,我害怕,我不去了。”
他说完就松开左手,拉着俞归絮转身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他们出了病房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铁椅很冰,有一股消磨不尽的消毒水的味道。
林夕繁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眼泪开始往下掉,抹一颗掉一串,那麽漂亮一双眼睛被揉得红红的。
俞归絮没他眼泪多,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俩并排坐着,林夕繁一转头就把眼睛磕在了他肩膀上,声音像被眼泪浸泡过,有些哑:“俞归絮,我想奶奶了。”
“我不学钢琴了,我要回去见奶奶。”
“我们打车回去好不好。。。。。。奶奶肯定在家里等着。。。。。。奶奶肯定好好的。。。。。。”
俞归絮任他靠着,任他说着,同样没有多少温度的手妄想去温暖对方的。
接下来的一切更是像一场梦。
他们确实一起回家了,但不是打车回的,仍然是顾伊和俞诸开车送的。
天色渐晚,雨幕渐息。
他们看着七婆啜泣着给奶奶穿上新的衣服,其他赶来的七手八脚帮着忙。
奶奶的葬礼并没有多声势浩荡,但流程样样不缺。
奶奶不喜欢吵闹,大人们就没有请唢呐,只请了念悼词的。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洛清月才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穿着一身纯黑的裙子,肩上戴着有“孝”字的布,和林夕繁俞归絮胳膊上的一样。
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小女孩,是林夕繁的亲妹妹,小他三岁,因为从小就有跳舞的天分就一直由老舞蹈家外婆带着。
林折萦没见过几次奶奶,所以感触没有两个哥哥深,她蹦蹦跳跳地抱住哥哥的腰说:“哥哥,好想你呀。”
林夕繁这个做哥哥的眼泪在眼睛里转了一夜没消停,摸摸妹妹刚要说话,泪珠子又不自觉往外蹦,然後全部抹在俞归絮袖子上。
林折萦知道哥哥难过,想活跃气氛,替俞归絮嫌弃道:“哥哥,你把小絮哥哥衣服都弄湿了。”
洛清月以为她捣乱,把她拉到一边去,自己来哄自家心碎的小男孩,她弯下腰来和林夕繁平视,帮他擦掉泪花,一点点摸过他哭成小花猫的面颊,说:“小繁,等晚上星星出来了,我们找找奶奶在那一颗星星上好不好?”
林夕繁却没说好不好,他盯着洛清月的衣服说:“妈妈,奶奶不喜欢黑色的衣服。”
奶奶的衣柜里没有一件是乌漆嘛黑的,都带着好看的花纹,牡丹的,茶花的,桃李的。。。。。。
就像灵堂前照片里穿的——那是奶奶最喜欢的照片,前几年跑城里专门买了新衣服拍的,照片里的她笑得好满足,和年轻时一样,好幸福,好高兴。
可是今天的来宾,无一例外都穿得黑沉沉的,像乌云密布的天空。
葬礼延续三天。
林夕繁连着三天都守到很晚,扶着玻璃棺一声不吭地发呆,一沾枕头就做恶梦,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第三天基本没有什麽来宾了,非常不舍得两个哥哥的林折萦也因为要去少年宫不得不离开
最後的送葬林家俞家家长到场,还有几个不太熟的大姑大姨,林夕繁累睡着了,没跟着去。
俞归絮跟他形影不离,和他一块上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