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身法
夜色下朦胧着几盏孤灯,光亮未照尽庭院里的卵石小路,倒也给许多人的夜行行了方便。
陈冶秋的客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悠然地走到车道上停着的一辆车前,回身和陈冶秋握手道别:“我这个人就是好交个朋友,像陈先生这样的才俊,是我最欣赏的。”
陈冶秋笑了笑,没多说什麽,只是将手里的《陋室铭》递给了车边站着的秘书,嘱咐道:“周部长说裱起来放东湖别墅。”
席间该谢的已经谢过了,该说的也都说罢了,他和这个时任副部丶不久就要升一升的官员之间的线也算搭成了。
此时在人多眼杂的场合,即使周部长再想确认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会再表态。
秘书接过锦盒,又看向领导。
“周叔叔,都跟您说了这麽多回了,冶秋是我的干弟弟,都是自家人,您叫他小四儿就成。什麽陈先生陈先生的,听着生分。您再这样我可不搭您的车回去了。”Melisa乔适时走了上来,揽住周部长的胳膊勉强撒个娇。
听到“自家人”这三个字,周部长的心算是放进肚子里了。他替陈冶秋办了件事儿,换了乔家丶陈家的交情,这买卖做得值。
他朝秘书使了个眼色,又和陈冶秋握了握手,转身坐进了车里。
Melisa乔随即也坐了进去,关门前朝陈冶秋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功成身退,你得报答我。
陈冶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直到车沿着车道缓缓开远,最终混入夜色再瞧不见,陈冶秋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慢慢往餐厅里走。
路过一处树木掩映的二层小楼,屋门正好被打开。
里头的饭局应该也散了,服务员端着盛着残羹冷炙的盘子出来,脚步急促,默默不语。
这家私房菜馆坐落在玉泉山一个苏式庭院中,每个包间都是独立的小楼,方便不寻常的客人们谈些私密的大事儿。因此,这里的服务员也都训练有素,不该听的从来不听,不该说的更是缄口不言。
这也是陈冶秋把这场饭局订在这里的原因。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恐怕也是上天的安排。
不打算放过的猎物自己送上门了。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年轻女人正闭目坐在桌边的圈椅里。
从陈冶秋的角度,她侧对着他,看不到全貌,只能凭脸上身上起伏的线条勾勒出她的轮廓。
但她又是具体的,头仰靠在椅圈上,背随着圈椅的背板弯成一个微含的弧度,手直直垂在身侧,就这样懒在圈椅里,像是没了生气。
马拉之死。
陈冶秋不由得想起了这张画。
他走近了些,看到屋中没有其他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是陪着自己小姑子来应付客户的,此时却只身待在这里?
陈冶秋走到门口站着,身後又有服务员过来收拾东西。
看到他,服务员脚步一顿,不知该进该退。
陈冶秋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了,自己跨进屋内,反手关了门。
屋里的女人并没有什麽反应,要不是她偶尔起伏的胸口,陈冶秋真的以为她死了。
环视了一下四周,陈冶秋确定这屋里的人早已经走了,便缓步走到她身旁的椅子边。
坐下,觉得离得远,又擡起椅子往前拉了拉,重又坐下。
拉椅子的声音总算打扰到了凤栖梧,她睁开眼睛,用眼角馀光打量着身边平白多出来的一个人。
看到是陈冶秋,她原本有些锐利的目光放松了下来,又变得懒洋洋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