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喃看向那个人,漠然地点了点头。
随後那个人深深吸了口气,拉开了罩着的白布。
玉观音落地,声音清脆,遮住了身後的低呼声。
玉喃觉得浑身都发木了,动不了,连眼皮都动不了。她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这一切t,离开这里,可怎麽使劲儿,仍是定定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
这时,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又有人说了句什麽,玉喃听不懂,但听口气,像是在埋怨。寨老也跟着说了一句,是啊,半截身子,让小娃娃认什麽啊,作孽。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从捂着她眼睛的手里滑过,涌出指缝。
手没有拿开,依旧捂着眼睛,却慢慢地丶脚步轻轻地带走了她。
“那是凤衡?”陈冶秋问。
凤栖梧从回忆中抽身,起初还有些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从十五岁的凤衡变成了三十四岁的陈冶秋。
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他说我当时的样子很可怕,不能让我再看了。”
“所以在日本,你也这麽做了。”陈冶秋想起高山那场车祸,她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捂住了那孩子的眼睛。
凤栖梧叹了口气:“看到他,我就想起那时候的我。但我比他幸运,我只看到了结果,他却看到了过程。”
陈冶秋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在屋子里发酵,挤占着本就不多的空气。
和凤岚轻描淡写的说法完全不一样,故事从凤栖梧嘴里说出来,天然就带着一层灰色。
“来我这儿。”他对凤栖梧说,可想法闪过,他又改了主意,起身挪到她身边,把她搂入怀中。
凤栖梧如果还想说下去,就让他抱着她,起码她能有些依靠。
她的依靠,过去或许是凤衡,现在是他。
凤栖梧很配合,乖乖缩在陈冶秋怀里,任他的吻零零星星地落在自己鬓边。
“时间还早,歇会儿再说?”陈冶秋问。
“早点儿说完吧,说完我们就去睡觉。”凤栖梧说。
陈冶秋说好,一切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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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寨老带着玉喃和那群北京来的人回了寨子。
这次他们坐上了专车,有人开路,只几小时就到了。
他们和警察丶救援队一起去了胶林,救援队救无可救,只是来说当时的情况,警察也查无可查,只是陪同当事人来看现场。
玉喃去了一次胶林就不再去了,她宁愿每天在竹楼里待着,茫然地看着父母丶哥哥留下的痕迹,和他们飘在空中的魂魄说话。
玉喃知道自己该恨凤衡,他的父母包下了那架飞机,然後掉在了胶林里,偏偏砸中了她的父母丶她的哥哥。
可她对他又恨不起来。
因为他那时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比她的还凉。因为他站在飞机残骸边的神色,比她还茫然。
他又有什麽错呢,玉喃想,他们只是一样的人罢了。
该怪那个开飞机的人,他们说他吸毒了,还喝酒了,然後飞机就掉了下来,四分五裂。
该恨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