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凤栖梧家楼下,他得像护着凤栖梧一样护着她下车丶进电梯,然後再把她悄悄送走。
之後几天,他也必须守在凤栖梧楼下,装作凤栖梧一直在家里待着的样子。
凤栖梧以前说他们俩像特务接头,现在倒真成地下党了。
之後要怎麽和陈总解释呢,前几天陈总才耳提面命和他说了如今的情况,还让他事事汇报。可陈总刚离开,他就把嘱托抛诸脑後,不但擅作主张,还要偷天换日。
等陈总回来,他一定会被开除的。
但他不後悔,阿图玛做的事是好事,长生天都是愿意帮她的,他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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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凤栖梧盯着手机屏幕,看到拉克申的车开上高速,才舒了口气。
关上手机,她朝对面站着的女人笑了笑:“最近有人一直跟着我,又去我家搜过,我实在不敢亲自去取东西藏在家里,所以不得已拜托绘里,辛苦了。”
高木绘里摇了摇头,从巨大的包里拿出些东西递给她。
凤栖梧擡手接过,小心收好,眼神又落在她的包上:“小光在里面?”
“对,我打算带走他。”
自领回小光的骨灰後,高木绘里没再说过一句话,重新开口,声音哑得吓人。
“没有被人发现吧。”凤栖梧盯着包里露出的白瓷罐子边缘,死死攥着手问道。
“喃喃都打点好了,自然不会有人发现的。”高木绘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包,落在瓷罐上的眼神依旧温柔地如同见到了自己的恋人。
她四天前接到了凤栖梧的电话,得知了小光失约的消息。
小光不会在今年到日本来,和她结婚,和她永远在一块儿了。
小光死了,死在那个火光驱散寒冷的夜里。
那时凤栖梧说,绘里,你可以哭一天,然後请你务必安排好日本的一切,和小林先生一起来北京,把小光从殡仪馆里带走。小林先生会说中文,你让他出面,以小光父亲的身份领走他,殡仪馆的人已经打点过了,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高木绘里照做了,花了一天哭小光,也哭自己,又花了两天安排好日本的工作,办妥了凤栖梧要求移出去的资金。第四天,她带着小林拓实到了北京,两人分头行动,她在凤栖梧说的地方取走了一些东西,小林拓实则带回了小光的骨灰。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凤栖梧,把东西交给她,也让她有机会和小光告别。
“是凤衡帮的忙。”凤栖梧看向高木绘里,“让你转的钱也是拿给他用的。”
“所以,这就是你们在做的事?”高木绘里的眼睛里又蒙上一层水雾,“为了钱?还是为了人?”
她心里很复杂丶很纠结,也不可抑制地责怪着丶怨恨着。
凤衡得到了钱,很多的钱,凤栖梧得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爱她的男人。
而小光呢,他得到了什麽,一个永远不能说的名字,一辆在夜里飞出高架桥的车吗?
她自己呢,她又得到了什麽,一个白瓷的罐子,一个连声再见都没说的恋人。
她甚至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麽丶为什麽做这些,小光只和她说过大概,可每每她想继续探究,小光就不说话了。
曾经她觉得这没什麽,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现在,她觉得这一切都没什麽意义,小光死了,他们再做什麽都没有了意义。
凤栖梧垂着头,不知道如何和高木绘里解释。
再多的抱歉又有什麽用呢,无非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毕竟一直等着小光,却也永远等不到小光的人是高木绘里。
她永远都无法真的和高木绘里感同身受,就像高木绘里也永远不知道她此时是什麽感受一样。
“绘里。”凤栖梧摘下脖子上的玉观音,塞进高木绘里手中,“以後我会一一告诉你的,但现在我得走了,剩下的事儿我们必须做完,否则小光也会怪我们的。”
高木绘里看着手里的玉观音,和凤栖梧微微颤抖的手指,涌到嘴边的责怪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用力地扁着嘴,咬着牙,无声流泪。
“绘里,日本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想继续经营还是终止,都由你做主。再过些日子,会有另一笔资金打到你个人账户,这是我们原本说好要给小光的,你不要推辞。”凤栖梧又按了按高木绘里的手,“小光最後的话是留给你的。他说对不起你,你是他唯一的遗憾。”
话音落下,泪水从高木绘里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她慢慢蹲了下来,死死抱住怀里的瓷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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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静静坐在贵宾楼硕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跑道上的飞机一架一架升空丶远走。
墨镜下的眼睛看不清楚喜怒,只有她偶尔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心底的所有情绪。
接下来的路,她必须一个人走。
有地勤人员款款向她走来,矮身礼貌地提醒她:“王南小姐,您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跟我来吧。”
凤栖梧转过头,轻轻颔首,顺势收起了矮t几上放着的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