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叠加
北京这地界儿从来不缺新闻,缺的是紧着一家子报的新闻。
第一则新闻,说的是凤老得体了一辈子丶温和了一辈子,没成想居然是个长期潜伏在人民群衆间的犯罪分子,制毒丶贩毒丶杀人样样都占了不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
听说凤老,不,现在是凤犯了,他被带走那天,北京又下沙子又地震的,这说明什麽,只能说明凤犯就该天诛地灭。
也难怪这两年凤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进去了,现在联合办案一开展起来,只怕凤家更多的烂事儿会被挖掘出来。
第二则新闻,是凤犯这桩大案的延续。凤衡临危受命,从纽约回了北京,在万钧压力下谦和又体面地接管了风雨飘摇的上市公司和其他企业。
凤家上市公司今年年报自然是要延期了,但很多人相信茍过今年,公司明年起就会有好结果。
毕竟在凤家丧心病狂的志怪传奇里,凤衡是忠良之後丶忍辱负重的哈姆雷特丶唯一纯白的茉莉花,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有什麽比他更适合被人捧上神坛创造奇迹了。
这第三则新闻,还是和凤衡有关。他没有和闹出出轨丑闻的妻子离婚,但他的妻子也在没有和他一块儿露过面,更没有和奸夫一起出现过。
她忽然消失了,就像她某一天忽然出现在了北京一样。
这最後一则新闻,那只能是关于凤衡和凤栖梧婚姻中的第三者,奸夫陈冶秋了。他消失许久之後,终于在北京露面了,只是似乎奸情已成往事,谁也提不得。
甫归京城,陈冶秋就代表和美国佬共同成立的香港公司,开始了和正在转售股权的持牌公司漫长的谈判和与政府机构持久的沟通。
奸夫其人,一如既往的得体睿智,奸夫办事儿,也专业精准丶有里有面儿,买卖双方都互生好感,千里姻缘只差一线。
加之Melisa乔那几乎能摸着天儿的老爹和陈冶秋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为他们的事儿又帮了不少忙,其他参与竞争谈判的人渐渐琢磨过味儿来,这桩生意,除了陈冶秋,谁也拿不走。
在北京桑拿天儿开始发威的时候,交易达成,顺利交割。
庆功晚宴过半,陈冶秋被人请走了。
陈冶秋淡淡瞥了眼带着他往酒店高层房间走的人,很快别开了视线。
这是个熟人。
春天他匆匆回北京又仓惶逃开的那天,这个人在机场拦住了他。
陈冶秋问他是谁。
他没有自我介绍,只说咱俩见过,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慈善拍卖会上,那时候我刚和小老板说完话,您就来抽烟了,吓了我一跳,好在您没把我放在眼里,只让我赶紧走就没别的吩咐了。
陈冶秋思索很久,才想起这个人竟然是去年慈善拍卖会上在露台偶遇的服务生,他也记起,他撞见他时,还闻到了凤栖梧的烟味儿。
原来那时候凤栖梧真的去过露台。
看陈冶秋的表情,那人知道他想起来了,也不多话,递给他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说是小老板还给他的。
然後,俩人就再没见过,直到今天。
重见到他,陈冶秋手里握着手绢小包那种沉甸甸又轻飘飘的感觉再次袭来。
手绢里的是这两年来他送给凤栖梧的东西,三枚戒指丶一条腿链丶一条身体链丶一枚五元硬币丶一把车钥匙。
这些东西被裹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绢里,叮叮当当互相撞击着,丝毫看不出金贵来,只觉得像私奔时临时收拾的细软。
陈冶秋知道,这人说的小老板就是凤栖梧,这些确实像她的手笔。
今天他又现身来请自己,也是凤栖梧的意思吗?她是觉得自己又犯贱了?还是又幻化了别的身份打算继续骗他?
或许,他对她还有什麽利用价值吗?
陈冶秋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从容了,他们不是第一回分开,他有经验了,更何况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再没有什麽能影响他了。
可想到他此行的终点或许就是那个可恶的女人,他心里竟然又涌起细细密密的刺痛。
到了门口,那人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他转头朝陈冶秋笑了笑,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张房卡。
刷卡开门,他侧开身说了声请,便不动了。
陈冶秋知道,这最後几步得他自己去撞了。
他闭了闭眼睛,腰板笔直,沉着肩走了进去。
整扇的金箔屏风後头站着个人,弓着腰调校着一架望远镜。听到陈冶秋踩在长绒地毯上极轻微的脚步声,他又看了一下参数设定,直到陈冶秋站定才回过了头。
“你在美国不是找了我很多次吗,这次终于见面了。”
陈冶秋的眉头微皱着,眼神在看到凤衡的那一刻渐渐冷淡了下来。他该庆幸面对的不是凤栖梧,又觉得凤衡比她看着更让人懊恼。
等他说完话,陈冶秋似是又想起当时满纽约找凤衡的目的,浑身上下变得紧绷。
走?不可能走。
留?更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