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起来好似她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上的一样。
实际她一个人做一个阵营。
“……”
宁知序也只能说,“知道了。”
这个时候她说什麽就是什麽,顺着她的心意来才是保命的道理。
苏静蘅总算安心下来,吃饭睡觉依旧如往常那般有滋有味。
篱笆扎好,门口终于有个能看得过去的院子,菜地在路的另一边,两个人琢磨着将菜地也围起来,免得山鸡鸟雀甚至是过路的野兽在里面捣乱,于是第二日一起上山,干脆多劈些竹子来。
苏静蘅第一次进那片竹林,离得近的这处竹子长势很好,满目翠绿一片清香,竹林里只有一条人走的山路,往深了走,对面山头有一处悬挂瀑布,水流湍急,连着家後那条平和的溪流。
她笃定那条瀑布里藏了个山洞,宁知序一言不发听她说自己的理由,说来说去,也只是听街头巷尾说书的人讲故事,凡是瀑布下面都会藏一个洞,洞里面有别样风光,大概有一个猴王带着一群小猴子住在里面,又或许有隐士在里面避世而居。
山里有多少条瀑布就有多少个山洞亦有多少个猴王或者隐士,她随口说胡话,宁知序当作故事听,没有人想走去一探究竟,直到砍完竹子又挖了许多竹笋,两个人都有些疲乏,拿出随身带着的点心找一处能够歇脚的石头坐着,才有空继续顺着那个山洞往深了聊。
苏静蘅说猴子与隐士没什麽区别,都是两条腿两条胳膊,要吃要喝,要拉撒睡觉,这麽一想住在这洞里未免太不方便,便改口说里面又或许住着山神,只有神仙栖山而居不需要顾虑凡尘之事。
说到最後一个神仙寓居山野的故事俨然成形,苏静蘅眼睛一亮,一个鬼点子这般生成,忍不住抓着宁知序肩膀晃晃:“编了个好故事,来日找个机会忽悠人去。”
“忽悠谁?”
“忽悠桃花村的人,进城的时候忽悠我干娘,要不了多少天城里的人就会知道我们这里有座神山,到时候什麽富商贵胄文人骚客,为了附庸风雅都往山间跑,我就在这里搭个棚,卖凉水卖茶叶卖点心,你在做些小炒,咱们能在这里开个铺子。”
做梦是件容易事,苏静蘅把这事当作笑话说出口,宁知序也当作笑话听,说来说去两个人都否定了要以此赚钱的计划,却在说到编出来的谣言是否会在洛城传播时齐齐陷入沉默。
苏静蘅盘腿坐在石头上,神色去了轻浮,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有件事你说得不对,谣言不是飞尘,不需要一天天沉淀才能成形,那明明是狂风,既生于天地间,哪需要什麽理由,风刮到哪里,哪里的人心就跟着乱。”
“真相从来都是没有重量的鸿羽,越是寻常越没人在乎,所以真相向来压不过谣言,依我看呀,我们就应该用谣言克谣言,他们说你是灾星,我就说你是福星,他们如何说你是灾星,我就如何说你是福星,叫他们心里乱,叫他们都後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这是老祖宗教我们的道理。”
“福星……”
宁知序咀嚼着这两个字,好像从前也有人对他这麽说过。
“我哪有做福星的凭证?”
“怎麽没有?”
苏静蘅觉得奇怪,“靠近你之後我日子都变好了!”
宁知序哑然:“那不是因为靠近我日子才变好,离了原来的家,以你的本事到哪里日子都能变好。”
苏静蘅扬扬眉。
他说得也对,自己早清醒一点,跳出从前那个怪圈子,大概早就过上好日子了,只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个人苦苦挣扎的时候想不到这一点,总以为咬牙撑下去,待在原地能等好日子过来,谁知道她的好日子根本不在那儿,天降的婚事一下子把她推醒,离了家发现外边晴空万里,一点风雨都不曾有。
“那这更能证明你是福星了。”
苏静蘅肯定说,“越是偶然,就越是与衆不同,这道理你懂吧?”
他不懂。
宁知序摇头语重心长说:“是你心地太过良善,看什麽都好,做什麽事都愿意留有馀地,与我成亲的要是别人,从开始对我心存偏见,责怪于我,这日子也不会好。”
苏静蘅说:“我不管,我说什麽就是什麽。”
“……”
宁知序瞬间被堵住嘴,而後认输,道,“好,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他不反驳,苏静蘅就继续说:“总之你听我的,我还想叫你去城里卖你的篓子呢,我出点子你出力,让我赚点分成也是好的。”
担着一个灾星的名分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这几日找昌老伯讨教过,随手做的饭箩放在磨坊那儿竟有人愿意买,篮子篓子家家都会做,不管是竹编还是藤编,大多数人家都是能用就行,并不挑剔,也正因如此,山里人的手艺比较糙,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人家。
宁府的篾匠是洛城最好的篾匠,学一点皮毛放到山里就够让大家稀奇了,他做得精细,当今这个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的世道,总有人愿意为他的手艺花钱。
有钱就要赚,不然对不起财神爷。
他们这段日子只是为彼此做事,博得对方的欢心就欣喜,但日子始终是自己一个人的,过了春天还有夏天和冬天,她离了宁知序依旧会努力过自己的日子,所以宁知序离了她,也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