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解药(三)
◎他便是犯迷糊,也喜欢她。◎
屋里的火烧得极快,就是一群人马不停蹄地提桶浇水,没一会儿屋子只剩下一副充满灰烬空壳。
宁知序咳嗽两声,稍稍挺胸,露出身上的血迹,苏静蘅一眼看见面露慌乱,问:“你受伤了?伤到哪了?我去叫大夫!”
宁知序拉住她,说:“没事,血不是我的,至于伤口——”
他摊开手,手掌心赫然有一道骇人的伤口。
“不是什麽严重的伤,不要担心。”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滴在地上很快凝固,火焰烘得人脸发红,看着还在燃烧的废墟,他对旁观无措观望的人招手,告诉他们:“回去将这里的事告诉你家老爷,叫他派人来验尸,里面还有一个,等火灭了再做处理。”
苏静蘅问:“到底怎麽回事?”
宁知序捂住额头,想到宁宣说的话,心口荡着一股浊气,拉着苏静蘅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目光遥望天边,旁边呼声不止,他好像什麽都没听见,叫苏静蘅身子放低些,然後附耳对她说:“他说,毒是他下的,我永远都寻不到解药了。”
什麽?
苏静蘅说:“可我们已经找到解药了。”
宁知序摇头,身上似乎一点力气都没了,躺在地上,和那具冰冷的尸体靠在一块,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搭在苏静蘅的手背上,跟她说:“他说,毒是他下的,我问他,潇潇阿姐是他害死的吗,他说是,我又问他阿朔是不是,他说也是。”
苏静蘅愣住,知道他说的是什麽事。
宁知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仿佛被刀片划过,他未曾失控质问,从见到宁宣到走出这个屋子,他情绪前所未有地冷静,只有面对那把匕首的时候才所有动作,将刀狠狠插进那个人的喉咙里,看他摔倒在地仍旧满脸笑意,一瞬间他觉得他说的话是对的。
毒是他下的,而解药,自己永远都找不到了。
“那阿福呢?”苏静蘅小心问他。
宁知序摇头,说:“不是。”
他也是以这样的神色和姿态问宁宣,而宁宣说:“不是,阿福太小了,我不喜欢她不见她就好了,干嘛要害她呢?”
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带笑,用极为戏谑的声音告诉他,那些他曾经十分珍视的东西在他眼里什麽都算不上,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人命,一点都不重要。
“我来这一趟不过是玩一玩。”
那句话也如风一般没有半点重量,从耳边飘过,却在宁知序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任何人对我来说都只是玩具,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掉,至于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玩具。”
那些他不喜欢的玩具,从他十岁开始,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将他们全部除掉,像扔垃圾一样,一个个埋进土里,任他们腐烂,从此消失在世间。
宁知序问宁宣:“宁潇是你害死的吗?”
宁宣面不改色地点头,说:“不是我推她落水的,我只是看见她掉下去,没有叫人去救她而已。”
一句“而已”,似乎将自己从中开脱出去,他原可以不做解释,可他偏偏要说:“我倒希望是我推她下水的,明明我就要走上前将她踹到水里了,可她偏偏自己摔了个跟头,掉进水里把自己淹死了,短命鬼是这样的,天要她死她不得不死,就算我不去做,老天也会将她除去。”
说罢叹声气,对此表示十分可惜。
宁知序几乎咬牙继续问他:“那阿朔呢?”
“也是,你知道为什麽吗?”
“为什麽?”
“因为他喜欢你。”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神色才有些变化,心里残存的痛恨从嘴角溢出,微微擡起的嘴角告诉宁知序他心里如何恨他,但很快,那点情绪被他拢回心口,再次恢复之前的模样,从容地抿一口面前的冷茶,“我在他的饭里下了药,每天都掺一点在里面,很快他就不行了,那个孩子身体不是很好,阿福更甚,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比她姐姐和哥哥还可恶的时候,她竟然就死了,真是没用,等她长大,我未必会动她,杀太多人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不会这样暴露自己。”
阿福不是他害的,他没有动过阿福。
除了阿福之外,宁正也不是他害的。
虽然宁知序心里起疑是因为三叔病重,但宁宣对此却表示与自己无关,究其病因,他说:“死了三个孩子,他若是能好好活着,那还算人麽,至于後来的重病,是因为你啊我的好弟弟,因为你走了,他对你的怀疑开始动摇,竟跟我说你或许是无辜的,你猜我是怎麽回答他的?”
宁知序默然,看他放下茶杯说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告诉他你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克死了自己三个孩子,撵走了同甘共苦的妻子,如今自己又得了重病,为何旁人没事,只有他这一支一直在出事呢?或许要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将祸害从根源上铲除,从此之後宁府才会越来越好,若是那祸害死皮赖脸地活着,这宁府啊,就要塌了。”
这一次见面之後宁正便病了,在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刻回顾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最後竟真认定是自己的错,让所有与自己有关系的人陷入危难,他该死,他应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