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消息宁知序眼珠子动动,面露疑惑,看起来是不明白他在说什麽,很快,又恢复平静,视线永远落在苏静蘅身上。
因他又做起噩梦,因他化解噩梦,苏静蘅便什麽都不管了,每日跟他在一起晒太阳,吹春风,牵着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永远和她在一起。
即便人犯傻,即便白日从来不主动说话,但每次她问起这样的话,宁知序总会轻轻回应:“愿意。”
之後任她抱着,听她说:“我也愿意。”
齐闵问苏静蘅何时啓程赴京,她推脱道:“我相公还要休养几日,再等等,等他好了就啓程。”
至于什麽时候会好,她也不清楚。
只说话是不够的,还要像以前那样欠揍。
要像以前一样,每天不挨她的骂心里就不舒服,要故意惹她生气再去讨好她,要每天说个不停,让她嫌吵,跑去元渺家躲清闲。
可要变成这样需要多久?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宁知序这辈子都不会再变回之前的样子,他不会再讨好她,不会像挂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这处房子每天都安静地可怕,春天到了,她心里却还是发凉。
已经不知道是二月的哪一天,日子糊里糊涂地过,她站在檐下眺望远山,擡头的刹那看见燕子窝里多了只小脑袋,两只豆子似的眼睛盯着她看,让她一时忘记了最近的烦恼,喜道:“这是去年的燕子吗?它们回家啦!”
宁知序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疑惑地看过来,苏静蘅抿嘴轻笑,怕他不明白,解释给他听:“就是去年帮我们盖房子的燕子,要不是它们,我们现在还住在破洞房子里呢?”
“记得。”
宁知序说,“今年归来的早了些,去年的今天,我们两个还没有见面。”
“……”
苏静蘅瞪大眼睛,跑到他面前问,“你记得呀!”
“记得。”
宁知序说,“去年的今天,我在想要怎麽去见你。”
有人从他脑袋後面给了他一棍子,趁他晕过去把他绑了扔在这里,醒来之後他便想办法脱身去见苏静蘅。
去年的明天,他穿着不合身的喜服在城外一路狂奔,许多人都看见了,问他:“喂!新郎官,你去接新娘子呀!”
他一边喘气一边回应他们:“是!我去接新娘子回家!”
那群人哄堂大笑,说:“没见过你这样接新娘子!”
他说:“我是宁府的,被打晕了扔出来,现在要去接我的新娘子!”
那群人便都噤声,脚下生烟跑走了。
不止是城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城外也有许多人知道宁知序娶了苏静蘅,有些是他亲口告诉他们的。
苏静蘅意识到不对,问他:“你醒了吗?你醒了就叫我一声,你醒了让我也骂你一句。”
“娘子。”
宁知序唤道,“你骂我吧,你骂我一辈子。”
说这话时脸色仍有些惨白,苏静蘅哇地一声哭出来,如他的意骂他:“你这个混蛋!你不许犯傻了,你让我天天骂你吧,我一天不骂你心里就难受,我难受了好多天!”
宁知序目光缱绻地望着她,那双眼睛看起来比苏静蘅见过的最深的湖还要深,她说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这让她更悲伤,眼泪越淌越多,像一条更深的河,要将宁知序淹没。
她扑在他身上将他的唇咬出血,听到宁知序轻嘶一声,才觉得他活了,之後如蛇入巢xue一般探入,等他求饶才放开。
擦擦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开,说:“来哄我,哄不好我就走了,我重新找个人成亲,重新搭房子,重新养驴,养狗,养小燕子,哄不好我便走了,服了好些天的软,我受了好多委屈,你快来哄我。”
宁知序起身朝屋里走去,尽他的力哄她,又至力竭,将她揽在怀中抱紧,诉说这些天不曾说出口的情愫。
他说他的麻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靠着回想他们的相遇与相知止痛,他与她的记忆充斥在脑海里,接在噩梦的後面去弥合那些长在心口已经许多年的裂缝。
苏静蘅静静听着,他问以後若是还像这样该怎麽办,那些拔地而起的疼痛已经深深地留在心底,会在某个阴雨天忽然出现将他吞噬。
苏静蘅便想到宁知序陪在她身边时做的事,想到那些像鞭炮一样从嘴里蹦出来的玩笑话,过去一年总把她逗得开怀大笑,肚子酸疼。
“没关系。”
她说,“我可以陪着你,当你的解药,我也会说笑话,比你说得还好,只要你像从前一样喜欢我,我也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