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区最为血腥。没有规则,没有护具,只有最原始的搏杀。拳拳到肉,骨裂声清晰可闻。鲜血飞溅在冰冷的训练场地上,迅速被拖把抹去,只留下暗红的印记。胜者带着一身伤和血迹站定,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下一个挑战者;败者蜷缩在地,或昏迷,或痛苦呻吟,被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拖离场地。
器械区相对安静,但气氛同样紧张。一张张长桌上摆满了被拆解成零件的各式枪械。应征者蒙着眼睛,仅凭触感,在沙漏流逝的沙沙声中,手指翻飞,快速而精准地组装。完成者举手示意,秦嘉豪宇亲自上前检查,一个零件错位或超时一秒,便直接挥手让人带走。
耐力区在室外寒冷的雪夜。沉重的行军背包压在背上,应征者们沉默地在划定的路线上奔跑,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体能和精神都在极限边缘挣扎。不断有人掉队丶摔倒,被负责监督的“斯师”成员冷酷地摘掉号码牌,意味着淘汰。
玄宸和秦嘉豪宇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区域,手中的平板电脑实时记录着每个号码的表现和数据。他们偶尔低声交流,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决定着下方数百人的命运。
“A区7号,力量超标,爆发力不足,淘汰。”
“格斗区,19号胜,晋级。对手送医疗室。”
“器械区,33号,MP5拆组超时0。5秒,淘汰。”
“耐力区,掉队最後十名,摘牌!”
淘汰的命令冰冷无情。被点到号码的人,有的不甘地怒吼,有的瞬间瘫软,有的眼神绝望,但无一例外,都被强壮的“斯师”成员迅速“请”出了训练场。留下的,眼神更加凶狠,搏杀更加拼命。
塞梨看得热血沸腾,好几次差点站起来拍手叫好,都被随权死死按住。她不满地掐随权的胳膊,随权只能忍着痛,低声警告:“别闹!看斯哥!”
法斯文坐在主位,姿态依旧放松。他单手支着下颌,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全场,仿佛下方激烈的厮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偶尔,他的目光会落在格斗区某个表现特别亮眼的人身上,或者器械区某个手法异常娴熟的人手上,眼神会多停留一秒。玄宸和秦嘉豪宇的目光也不时扫向主席台,显然在捕捉法斯文和随权任何细微的指示。
簪冰春对这一切似乎愈发感到不适。那些赤裸裸的暴力丶飞溅的鲜血丶痛苦的呻吟,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她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闷和压抑。她更多的时候,是侧过头,看着法斯文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邃冷硬的侧脸轮廓,或者将目光投向训练场高高的丶冰冷的穹顶。
“喂!那个大块头!对,就是你!”塞梨终于忍不住,指着格斗区一个刚刚用一记凶悍的肘击KO对手丶正仰头咆哮的壮汉,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主席台附近的人听到,“敢不敢跟我过两招?”她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那壮汉闻声看向主席台,看到塞梨时明显一愣,随即露出轻蔑的笑容。周围其他应征者和“斯师”成员也都看了过来,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玄宸和秦嘉豪宇也看向塞梨,眉头微皱。
随权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塞梨的嘴,几乎要把她按进椅子里,声音都变了调:“祖宗!我求你了!别说了!”他一边用力按住挣扎的塞梨,一边紧张地看向法斯文。
法斯文终于将目光从场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被随权“镇压”的塞梨,又看了看那个一脸挑衅的壮汉。他没什麽表情,只是对玄宸极其轻微地丶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玄宸立刻会意,拿起麦克风,声音冰冷地宣布:“格斗区,77号,挑衅考官,扰乱秩序。取消资格,逐出场外!”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两名“斯师”成员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壮汉,干净利落地将他双臂反剪,不顾他的挣扎和怒吼,直接拖出了训练场。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全场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器械碰撞的声音。所有人看向主席台的目光,敬畏之中更多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塞梨被随权捂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瞪得溜圆。
法斯文像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重新投向训练场,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玄宸和秦嘉豪宇耳中:“继续。”
残酷的筛选,在更深的寂静中,继续无声而高效地进行着。淘汰者在不断增加,留下的精英眼神也更加锐利和狂热。鲜血丶汗水丶嘶吼丶沉默……交织成“斯师”除夕夜最独特的交响曲。簪冰春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属于法斯文世界的丶冰冷而强大的运行法则。
簪冰春只觉得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丶场上拳脚相交的闷响丶还有那过于明亮的灯光都像细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擡起手,把羽绒服宽大的连帽用力拉起来,帽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下颌线条。她深深地低下头,仿佛要把自己缩进那点布料构筑的阴影里。
她的每一寸僵硬都清晰地传递给了紧挨着她的法斯文。他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异样。那只原本随意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圈进自己怀抱的领地,隔绝了大部分来自侧後方的视线。他侧过脸,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帽檐边缘,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直接钻入她耳中:“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地方?去休息室,或者回我们那儿?”他的询问很直接,没有多馀的修饰,目光紧紧锁住她帽檐下那点隐约可见的苍白皮肤。
簪冰春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从帽子底下传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没关系。”她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抚他。短暂的沉默後,她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关系”,又补充了一句:“……就待在这儿。”只是那抓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法斯文没再坚持立刻离开,但他环抱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像一道坚固的屏障。他低下头,动作轻缓又带着不容抗拒的亲昵,用自己的唇在她那被帽檐遮挡丶只露出一点点的冰凉唇瓣上,极快地印下一个安抚性的吻。那吻很轻,一触即分,带着他独有的温热气息,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我在。
簪冰春似乎因为这个吻而稍微松弛了一点点紧绷的肩线。但她的目光,或者说她低垂的视线焦点,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矮几的另一端——秦嘉豪宇面前那碟还没怎麽动过的蛋卷。那金黄油亮的色泽,似乎成了这片让她不适的空间里唯一能抓住的丶带着甜味的东西。
法斯文顺着她极其细微的视线方向,目光精准地落在那碟蛋卷上。他不需要她开口,甚至不需要她一个明确的示意。他擡头,目光越过牌桌,直接落在正看着场内比试丶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随权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随权,把那个蛋卷递过来。”他用下巴点了点秦嘉豪宇的方向。
随权闻声侧头,先是看了一眼法斯文,又顺着他视线看到蛋卷,最後目光落到法斯文怀里那个几乎缩成一团的帽子上,瞬间了然。他没废话,长臂一伸,轻松就把那碟蛋卷捞了过来,稳稳地放在了法斯文和簪冰春面前的矮几上。
法斯文没假手他人,自己拿起一根蛋卷,直接递到簪冰春低垂的脸颊旁,轻轻碰了碰她的帽檐。簪冰春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从帽子的庇护下探出一点,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轻响,酥脆的外皮碎裂,里面柔软的棉花糖被挤压变形。细小的金色碎屑不可避免地簌簌落下。
法斯文立刻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稳稳地托在她的下巴下方,精准地接住了所有掉落的碎屑。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千百遍。他看着她又咬了一口,腮帮子微微鼓起,慢慢地咀嚼着,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似乎那点甜味让她紧绷的神经找到了一丝落脚点。
“这麽爱吃这个?”法斯文低声问,指腹无意识地轻轻蹭掉沾在她唇角的一粒微小碎屑。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探究,更多的是纵容。
簪冰春咽下口中的食物,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随即她又微微蹙了下眉,小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提醒自己:“……可能会腻。”
“没事。”法斯文立刻接话,仿佛她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不值一提,“等会儿结束了就喝水。或者,”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可行性,“我现在就让阿姨送杯温水过来?或者热牛奶?”他观察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