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斯文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侧脸,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执拗的追问:“你看不出来吗?”
簪冰春摇头,依旧不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裙边:“看不出来。”
“我们两个……”法斯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压抑的情绪,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麽。
“簪冰春!”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怒气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法斯文的话。
簪冰春猛地转头。
塞梨正大步朝他们走来。她今天没化妆,素面朝天,金色的长发利落地绑成高马尾,穿了身简单的运动装,少了平日的张扬明艳,倒显出几分少见的清爽和……不习惯的随意。她走到簪冰春面前站定,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带着审视和未消的怨气。
簪冰春下意识地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歉意:“……抱歉,塞梨。我不应该躲着你。我们……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她擡起头,看向塞梨的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盼。
塞梨看着她这副样子,又看看旁边脸色阴沉的法斯文,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然後,极其干脆地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好朋友!一直都是!”她顿了顿,矛头直指旁边的法斯文,语气不善,“都怪法斯文!磨磨唧唧!”
法斯文眉头立刻皱起,语气不满:“什麽叫怪我?”
簪冰春赶紧拉了拉塞梨的胳膊,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塞梨,你来这里干什麽?”
塞梨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指了指高三部教学楼的方向:“我给陈兰送个东西,她留校补课。先去了!”说完,她瞪了法斯文一眼,又深深看了簪冰春一眼,才转身,马尾辫甩出一个利落的弧度,快步离开了。
塞梨一走,刚才被强行岔开的气氛瞬间沉凝下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法斯文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簪冰春脸上。他微微歪着头,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回避的执着,再次抛出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现在,告诉我。为什麽和我分手?”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簪冰春强行封闭的心门。她浑身猛地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巨大的恐惧丶委屈和长久压抑的痛苦在这一刻决堤。
她没有哭出声,死死咬着下唇,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忍耐即将崩溃的情绪。但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她猛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法斯文!手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脸深深埋进他坚实的胸膛,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法斯文的身体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瞬间僵硬,随即又立刻软化下来。他擡起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一种久违的丶安抚性的力量,轻轻落在她的後脑勺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短发。
簪冰春的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对不起……法斯文……对不起……”
“其实……我从来……从来都不想和你分手……”
“对不起……”
“我害怕……我好害怕你哪天……会离开我……”
“对不起……”
积压了三年的恐惧和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对着这个她最害怕失去丶也最无法割舍的人,倾泻而出。
法斯文捧着她的脸,强迫她擡起头来。他的手指带着薄茧,动作却无比轻柔,指腹擦过她干涩的眼角。他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哭了?”
簪冰春用力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否认:“我没有!”
法斯文的指尖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皮上,眼神深邃,带着了然和心疼:“那你抖什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嘲和苦涩,“我还以为……你终于肯为我掉眼泪了。”
簪冰春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却被他捧着脸动弹不得。她只能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不敢再看他。
法斯文凝视着她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然後,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簪冰春,”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我不原谅你。”
簪冰春的身体在他掌下再次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她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又或者觉得理所当然。她极其轻微地丶带着点认命般的麻木,应了一声:“……哦。”
就在她以为这就是最终判决,心沉入谷底时,法斯文捧着她脸的手,拇指却轻轻蹭过她紧抿的丶苍白的唇瓣。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低垂的眼眸,声音陡然放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丶循循善诱的意味,抛出了一个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条件:
“不过……”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骤然擡起丶带着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淡丶却带着势在必得弧度的笑容,清晰地说出了後半句:
“你哄哄我。”
“哄哄我,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