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确开口回应前,先注意到了走廊另一头正朝他们走来的纪林照,他下意识牵起纪时愿的手,喊了声:“爸。”
纪时愿没有甩开,稍顿後扭头看去,纪林照笑着问他们:“一会儿一起回东山墅,在那儿住上一晚好吗?”
两个人都没有说不的道理。
一回东山墅,纪林照就把纪时愿晾在一边,和沈确喝起酒来。
纪林照表面上是个文弱书生,酒量却比北城很多公子哥都要好,沈确没有卓越的饮酒天赋,加上很少喝酒,根本不是纪林照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醉得不省人事。
纪林照看向正在刷手机的纪时愿,“愿愿,今天晚上就拜托你照顾阿御了。”
纪时愿错愕不已,放下手机,指着自己鼻子,“我来照顾他?爸爸,你在开玩笑吧?”
她像是会照顾人的人?
没她,沈确大概率能相安无事地度过这晚,可要是有她在一边添乱,没准他会被自己醉酒後的呕吐物噎死。
纪林照无视她的质疑,拎出她的黑历史说:“你成人礼那晚,在外面喝得烂醉,是阿御把你带回家,亲自照顾了你一晚上。”
“……”
“像他这样有洁癖的人,在你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还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接你的呕吐物。”
“……”
不知道是不是纪时愿错觉,纪林照现在这幅姿态,有点像电视里调和矛盾的老娘舅。
也因他这番话,死去的回忆在纪时愿大脑重现。
那晚她确实喝得很醉,但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借着酒劲,她狠狠戏弄了回沈确。
一会将他当成小狗,拿手指托住他下巴,“嘬嘬嘬”地逗他玩。
一会耍起流氓,摸他的嘴唇丶喉结和腹肌,总之他身上最性感的地方,她没有一处是放过的。
最後她还非常坏心眼地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趁他不备,放进他裤裆,收获他铁青的脸色後,笑到直不起腰。
本以後他会在她酒醒後找她算账,然而第二天,他什麽也没提,不邀功,更不责备,宛若无事发生。
……
纪林照走後,纪时愿才慢腾腾地走到沈确身边。
个高腿长的男人横躺在沙发上,直接占据走大半空间。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安静的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浓密的睫毛长到能在脸上盖下一片阴翳,温驯又无害。
可内里呢?
不同于丰裕的物质条件,他拥有的情感匮乏又贫瘠,让他变成一个捉襟见肘的人,总是套着不合身的衣服,风从袖口吹过,带出他与旁人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有时候又会变成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砸得人头破血流,轻轻靠在上面,也能硌到发疼。
纪时愿越想心口越酸软无力,只能去给自己找其他事做,她去卫生间拿了块沾上水的毛巾,擦了擦沈确泛红的脸颊。
注意到他领口的酒渍後,她将毛巾放到一边,解开他的衬衣纽扣。
看着清瘦的人,睡着时沉的像块铁,纪时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他换上短袖丝绸睡衣,照顾人的耐心在这时也差不多告罄了,擦拭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蛮横丶敷衍,最後停在他右手上。
这地方一如既往地藏着她最想知道的秘密。
她试探性地唤了两声“沈确”,见他毫无反应,按捺着起伏的心跳,给自己摁下零点五倍速,小心翼翼地摘下腕上厚实的黑色腕带。
男人天生骨架宽大,腕骨也是,大了她整整一倍,可当她擒住它时,她却觉得它脆弱到不堪一击,就像被风化已久的石头,稍稍施力,就能碎成满地的残渣。
她轻轻将他手腕翻转,青筋遍布的那一侧,一道道疤痕如同深埋地底的树根,紧紧缠绕在一起,形成她名字里的“愿”。
她愣愣看他,他的双眼还是紧闭着,呼吸绵长而均匀,胸口有小幅的起伏。
透过他坚硬的胸膛,她看到了里面的心脏,腐烂生蛆的地方覆盖着一层坚冰。
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冰块融化後不一定会变成凉而平和的水,还可能是汹涌的海啸,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
让她体会到难忍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