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头,指着一边的椅子,“你坐你坐。”
姚光明转换了下坐姿,身体倾向林泽与,脸上的笑和蔼温良,暂时先跳过了前头的话。
他循循善诱:老师看过你的试卷,错误率虽然很高,但也代表进步的空间那是非常大啊。老师知道,你现在肯定是跟不上大家的,但也不能放弃自己,厚积薄发嘛,江中最常出黑马。”
“老师以前有个学生,叫厉栀,是你们的学姐。她就是一开始成绩普通,但高三第一次月考忽然考了年级第一,然後再也没掉下去。”
说起这个学生,姚光明是满脸骄傲。
“您是心理老师?”
姚光明欲言又止。
他去看林泽与的神情,却没看见戏谑和玩笑的意味。相反,他居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真诚,和,一点求知欲???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所以这麽久过去了,他这个班主任当得跟空气一样?他长得还是挺有个人特色的吧,就算他脸盲,但他这脑袋还是很显眼的吧?
生活还是对他下手了,年纪都这麽大了还给他上难度。小子,老师吃过的味精比你吃过的白米饭还多,不然你以为怎麽秃的?
所以,还奈何不了他?
姚光明给自己顺了口气,绷着脸,自我介绍:“我姓姚,我叫姚光明,我是你的班主任,我教数学。”
被纠正了的林泽与表情不变:“您好。”
“……”您不好。
林泽与这人太容易被人误解,一方面是因为做出来的事引人猜想,另一方面是说出的话没前没後,不加解释。
就像现在,他知道姚光明教数学,问他是不是心理老师是因为他初中的学校就有老师又教美术又教体育,他以为姚光明也是技多不压身。
好在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这下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坐正了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能正经严肃一点:“我知道您和您的妻子吵架了,心情不好,想要找人说话。但我——”
吵架?
姚光明听得一楞一楞,眯着眼看他,不是,他怎麽知道的?
林泽与也无奈,“老师,您还是换个人聊吧。”
林泽与头一偏,目光轻飘飘地落到某个圆滚的脑袋上,提议:“要不让那个同学来?”
反正都听了这麽久了。
“那个同学”在林泽与的注视下缓缓从椅子上坐起来,先是受宠若惊地看了眼林泽,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在召唤我!
苏可意用“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的表情重重点头,然後对姚光明拍着胸脯保证:“姚老师!你想聊天找我啊!和我谈心好处多多,一聊浑身轻松,二聊心情舒畅,容光焕发,三聊志得意满,祛病消灾,幸福美满,聊不了吃亏聊不了上当……”
也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戳中笑点,林泽与轻扯了下嘴角,幅度很小,可锋利尖锐的眉眼还是因此淡去了几分漠然。
姚光明并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学生在,看到苏可意的时候吓了一哆嗦,这时被她一连串不带喘不带歇的自吹自擂,王婆卖瓜式的广告叨叨得脑子发昏,太阳xue一抽一抽的直发疼。
姚光明捂着眼睛手肘抵在桌上,暂视孤立了这个烦人的世界,随後打了手势示意她停下,几乎是带着恳求:“可意同学你快别念了。”
还坐在那的林泽与连打几个哈欠,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怎麽有那麽多觉想睡。上了年纪就是不能跟年轻人比,他最近失眠,有时候整宿整宿睡不着,睡着了还会半夜惊醒。
看他这麽困估计听什麽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鸡同鸭讲没什麽效果,姚光明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苏可意重新坐下,目光追随门外的身影离开後才收回。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而後,苏可意忽地从一叠小山般高的作业本边探出头,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笑,“姚老师,你真的不要找我谈心吗?免费哟。”
正自闭着的姚光明又吓一跳,捂着他的老心脏,眼神放空。
年纪越大对未来的事就会容易産生些预感。
他现在就预感自己的教学生涯可能要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滑铁卢,晚节能不能保都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