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扑哧笑出声来。
中年女士问辛月:“结婚好笑吗?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辛月就不好意思吱声了,心想以前我怎麽没有把枪哥与长矛联想在一起呢?
中年女士先後问了红缨枪与辛月诸如姓名丶性别丶学历丶国籍丶职业之类的问题,然後打出一份《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递给红缨枪说:“如果没有错,你们就签字,贴上一张照片。”她又给红缨枪发了两份《结婚登记声明书》,说:“你们好好填写,不许涂改。”
红缨枪与辛月到一桌旁,各自开始填写《结婚登记声明书》。
红缨枪与辛月填完表,到中年女士处继续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两人作了“均无配偶……愿意结为夫妻”的声明之後,中年妇女收下他们的《结婚登记声明书》并签了字。
红缨枪与辛月办理结婚登记共花了一百元,中年妇女说这叫百年好合。
中年女士又把红缨枪与辛月的两张合照分别贴到两本结婚证上,然後盖上婚姻登记专用章和钢印。中年女士最後把两本结婚证放在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连同新婚教育片丶小册子和一些纪念品,都放进一个粉红的纸袋,递给红缨枪,微笑着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法定的夫妻。从现在起,你们要做一对幸福的人。”
像是听到经典的诗句,红缨枪与辛月连连鞠躬谢谢。
一手携着辛月,一手提着小粉袋,红缨枪出了婚姻登记处的大门口,擡头看看天,蓝色,有一点浮云。
辛月也不说话,痴心地望着红缨枪,内心很渴望他对自己说点什麽。
“走出来就不一样了,”红缨枪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低头凝望辛月,“携子之手,恩爱到老。”
辛月瞬间泪水就涌出来了,嘤嘤道:“枪哥,月儿好亏,这就嫁了。”
红缨枪把辛月揽紧:“呵呵,你赚了个一辈子疼你的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买卖。”
辛月哭得更甚:“呜,我怎麽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我还没有挑好呢。”
红缨枪此时实在没有伤悲之感,这婚求得多苦啊,一朝得以实现,实是快慰平生之事,他安慰辛月道:“是啊,好多男人从此要死心了。”
一路行走,辛月哭泣不已,让很多路人诧异。红缨枪难为情地说:“月儿你先别哭了,人家还以为是我逼迫你结婚的呢。”
“呜,就是逼迫的…呜…谁愿意这麽便宜就嫁了……”
“一百元,这个价钱很贵的,现在国内最便宜的婚姻登记只收九元工本费。”红缨枪说道。
辛月破涕一笑,继而又哭:“枪哥,到旁边紫竹公园呆会吧,呜…我就是想哭。”
“好吧好吧,月儿,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你哭,我幸福得想笑。”红缨枪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
“坏男人,都是把幸福建立在女人痛苦上面。呜…唔…”
红缨枪带着辛月进了紫竹公园,此时已近中午,冬日暖阳。
公园内湖畔,几簇斑竹之下,长椅无人,红缨枪与辛月坐下。辛月痴痴地望着湖,望着冰面,潸然泪下。
红缨枪也不知怎样安慰她,就翻看手中的粉色纸袋,他拿出一物高兴地说:“月儿,这可是新婚初夜的啓蒙片哩。”
辛月瞧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酸酸的,傻傻地看几株斑竹。
红缨枪趁势搂紧,对准她玫瑰之唇,猛地一吸……
结婚登记之後,让辛月的身与心仿佛都找到了归宿。
当辛月欣喜又羞涩地把购房申请书和结婚证复印件呈交给自己的主管领导任笛副主编,希望她签字再呈送房管部门的时候,任副主编嘴角微扬表示祝贺,笑意浅浅的,像冬日的太阳,不是很暖。她继而叹气说:“哎,我们努力向上级部门争取吧,只怕——”
只怕两字颇有意想不到的打击力量,任副主编还没说完,辛月就从头到脚在冒冷汗。所以任副主编故意拖长腔调,以让辛月能够有稍微多几秒来调整呼吸,不至于晕倒在地。
任副主编稍停顿说:“我劝你早点登记嘛,看,拖到现在,就有了变故,据房管部门讲,剩下的十几套房子要留给住房面积未达标的老领导丶老同志做补差,不卖给新结婚的同志了。”
辛月眼泪刷地流下来了:“这麽说…我的婚…算是白结了?”
任副主编安慰道:“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怎麽是白结呢?单位福利成本价买房如果没有了,也可以购买社会上的商品房或贷款买房嘛,或者你爱人单位还有房子呢?也请他从那边申请住房,你们一起来想办法。”
既然如此,辛月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失落压抑之下,辛月的脸色变形得很苍白,形神分离,非常凄然。
任副主编把辛月的申请书留下,看辛月的神色也不便于安排工作任务了,就请她回去休息。
辛月离开单位,在路上给红缨枪打了个电话,对红缨枪哽咽道:“枪哥…我不想活了……”电话里新婚娇妻泣不成声,红缨枪只好立即向司长季明请假。刚才,红缨枪刚向季司长汇报结婚登记的情况,季司长祝贺之後,又叮咛道:“刚结婚,新人新气象,也会産生新情况,要有心理准备,注意克服新困难。”果然是领导,话音未落,辛月就哭着打电话过来了。
红缨枪打了的士,急奔天健新闻社集体宿舍辛月的住处。
辛月在宿舍等红缨枪,一个小时像是半个世纪一般漫长,辛月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内心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红缨枪终于到来,一看辛月窝在被里哆嗦,像只受伤的小猫,他心疼得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枪哥,这边的房子分不着了。”
“啊?不是说年前结婚都有机会吗?月儿别急,我们再想办法。”
“我们单位剩下的房子要留给当官的做补差,不分给新结婚的了。为什麽我这麽倒霉,嫁给你什麽都没有。”辛月怨怨地看红缨枪。
红缨枪无奈地叹道:“要是我们单位还有房子就好了,可惜两年前房改时都分光卖完了,现在有几百号人排队等着买王国机关的经济限价房,而房源在哪里连个眉目都没有。”
“猴年马月才轮着你啊?枪哥,我们怎麽办?这婚怎麽结啊?”辛月内心焦急更甚。
“婚到结後必有房,我就不信咱们俩得睡马路,先在外面租房住吧。”
“房租太贵了,今年京城房租又上调了百分之十,四环外偏远地方的旧一居室,月租金都有三千元了,咱们租得起吗?”
红缨枪挠挠头,在房内踱步,也不说话,内心里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