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自己和儿子的新房都预备添上一个炕桌,再置办两个衣箱,一个雕花衣柜。
这几样家具,听着不多,价钱却不便宜。
炕桌两百文一个,两个便是四百。
衣箱两百五一个,两个又是五百。
雕花衣柜最贵,便是基础的云纹雕花也要一千五百文。
合计二千四百文,按铺子的规矩,先交三成定钱,便是七百二十文。
苗桂枝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东西没见到,便要交三成定钱,怎么也不肯答应。
事实上,别说苗桂枝不想给,便是想给,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那伙计的态度则很明确。
想定他家的家具,很欢迎,不过这些都是大件,没有定钱不敢动料子,否则东西做好了,客人却说不买了,他找谁说理去。
“这是咱家的规矩,请您担待一二。”
苗桂枝与他磨破嘴也说不通,干脆绕开这伙计,来到老木匠身边,又是同样一番车轱辘言语,话里话外一个要求:免定金。
“……不是不想给,只是这会子手头正紧,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亏着你家的。我那准儿媳妇是望河县周家闺女,亲家公可是千户长,家底厚得很,家中有田地有铺子,嫁妆单子上也有一间旺铺,还会赖你这点定钱不成?”
唐宛听了眉梢挑起。
新妇还没进门,嫁妆就已经被她惦记得明明白白。
她也算听出来了,苗桂枝压根儿没打算自己掏钱,多半打着等儿媳妇过门,拿人家陪嫁来结账的主意。
老木匠看着五六十岁,性子沉闷,全程只听她说,并不怎么搭话,被催得急了便只道:“我不管你那亲家公是哪位,新妇多少嫁妆,在我这儿打家具,要不银货两讫,要么给三成定钱,你若不乐意,就上别家去。”
苗桂枝自是不愿去别家。
别家也是一样的定钱规矩,做工却比不上这家。
那伙计见她不搭理自己,觑着师父的脸色,干脆不吱声了。
这才注意到铺子里来了新客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迎上前来,热心笑问:“娘子可是想买些什么?”
唐宛正在研究那木桶,事实上这桶一入手她便觉得很沉实,内壁外缘都打磨得光滑细致,触手温润,做工颇为讲究。
见伙计来招呼自己,便随口问道:“这桶怎么卖的?”
伙计瞧了一眼,便笑道:“娘子手上这个是小桶,五十文一个。”
唐宛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中桶和大桶,不过后两者没有木柄,看着像米桶。
伙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积极介绍:“中桶八十,大桶一百。”
唐宛问他:“这中桶大桶能装水吗?”
伙计微微一愣,如实回道:“小桶可以,这两个怕是不行,会漏水的。”
看来大些的盛具,还是得买瓦瓮。
唐宛便道:“那我买两个小桶。”
却不急着算账,转而又问起木盆来,问道:“这盆有更大的吗?”
伙计答:“后院有,娘子稍待,我去取来。”
唐宛却道不急,补问了一句:“能装水吗?”
伙计笑了笑:“木盆本就是装水使的,自然不漏。”
唐宛这才放了心,等他去取。
铺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耳边传来一声冷嗤,唐宛抬眼,便见苗桂枝正盯着她看,眼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打量与窥探。
唐宛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看起其他的木器来。
哪知苗桂枝竟没忍住酸言酸语,自顾自地冷嘲热讽:“花别人的钱,倒是挺阔气。”
唐宛不搭理她是一回事,却不代表乐意由着她口出恶言。
闻言冷笑着回敬:“你说笑了,不过是把从前错付的拿回来罢了。如今这日子,才是我该过的。”
苗桂枝冷不丁被她噎了一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强撑着笑道:“早知你是个不知礼的,幸亏早早退了婚,我家那新妇可就比你强多了。”
唐宛笑了声,反唇讥道:“不知你家新妇清不清楚你陈家的家风,从前就巴着亲家吸血,如今换了门亲,她人还没进门,嫁妆就叫你们拿去花用了。”
苗桂枝和陈文彦母子俩这段时间借着周家姻亲的名义四处赊欠,消息在榆树巷早就传开了,唐宛不是没听到过,只是懒得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轻飘飘说出来,杀伤力却不小。
苗桂枝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当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