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慷慨的施舍啊。
有人试探地问:“那这血缘束缚……现在?”
夏油杰说:“我召它出来,让它与你们自行解开就行了。”他说着,一边随手划开空气。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深黑裂缝中迈出。
两米高的人形,束发戴冠,举手投足间儒雅风流,穿着锦缎官衣。抬眼往头部望去,才从那全黑的眼珠,苍白的嘴唇,以及被衣领遮挡小半的脖颈处的仿佛活物一样蠕动的咒文看出,这外表似人到极致的存在的的确确是诅咒的化身。
特,级。
这就是…特级……
周围实力不强的本家族人脸色早已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惊骇。他们当中,大部份人见过的最高等级诅咒就是一级诅咒,而特级……他们无法理解眼前的存在,但本能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有人试图离开房间,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没有任何一刻让他们这么清楚的意识到一点:特级诅咒,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众人噤声低头,强作镇定。但谁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被那双漆黑的眼珠子穿透了一遍。
“菅原道真”缓缓开口了。
他们惊觉那声音是直接从很远的空气穿进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千百道人声叠在一起发出的,语气淡漠疏离:
“五条家的后裔,听好了。你们身上的束缚,是你们的先祖以血缘为纽带,为了换取一时的力量与权势,通过邪祀向吾借力。每十年,你们的咒力便被汲取一次,化为吾之养分,也化为他的力量。”
抬手间,咒力涌动。
“如今,吾以式神的身份重生,已无需你们的咒力。这血缘诅咒,吾便解除。从此因果了解,你们的命运,从今以后与吾再无瓜葛。”
说罢,“菅原道真”转身消散,回到夏油杰的咒灵空间内。
随着刚才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五条本家族人都感到身上有一道束缚已久的咒力飞离身体,夏油杰也看见他们脖子上的咒印先是变浅,接着消失。
困陷他们数十年的血缘束缚没了。
许多人松了口气,彻底不顾维持世家风度,瘫靠在地板上。夏油杰和好友一同坐在东侧主位,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众人的心情远没有“最强组合”这般轻松。
那个咒灵不仅与五条家的先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利用血脉束缚对五条家造成了伤害。如今咒灵操使出手解决,五条家自然是感激不尽,但庆幸之余,心中更是生出了担忧和忌惮的念头。
“杰君,老夫可以跟着悟君这么叫你吧?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五条家主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标准的、恰到好处的感激。
夏油杰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客气。”
五条家主扯起嘴角,面上一片和蔼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试探:“不过,这个咒灵毕竟与五条家渊有不小的渊源,它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个隐患。杰君既然已经掌控了它,不知可否考虑……更妥善地处理这个问题?”
夏油杰挑眉。
他默了一瞬,意味不明地问道:“更妥善?五条家主的意思是?”
他余光看见身旁那人的胸膛大幅度起伏几下,耳朵也传来压抑着怒火的呼吸声。夏油杰紧紧按住五条悟皮下青筋鼓动的手臂,用手指抵住五条悟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你别管,我要自己解决。」
五条悟停下挣动,反手抓住夏油杰的指尖摩挲一阵,团捏在一起,握了两下。夏油杰听懂五条悟的意思,他在说:
好,等你。
身着和服的老人耳目灵敏,自然瞥见了两个小孩子的动作,他顿了一下,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温和,但话中却带着隐晦的暗示:“‘菅原道真’毕竟曾施加过血缘束缚,它的存在对五条家来说,始终是个威胁。若是杰君能够以某种方式确保它不会对五条家造成伤害,五条家定会奉上丰厚报答!”
夏油杰轻笑一声,目光扫过议事庭内神色各异的成年人。
“五条家主,这个咒灵目前已经被我完全掌控,不会对五条家造成任何威胁。至于如何处理它……那就是我这个主人的权力了。”
五条家主抿了口茶,动作遮住了微微眯起的眼睛。
老人说:“杰君,‘菅原道真’毕竟曾与五条家有旧,若是留它在外,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们只是希望,能够有一个明确的保障。”
夏油杰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却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五条家主,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您还是叫我的姓氏吧。您的担忧我理解,不过请放心,我和悟是至交好友,若是哪天五条家需要……”
他拍拍五条悟,抽出被抓着的手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
“只要悟说一声,我可以在必要时提供协助。”
五条家主见这位年轻的咒灵操使态度坚决,语气又不容置疑,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好再继续试探。
“既然杰君都这么说,那此事便作罢。只是希望,未来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能够看在共患难的交情上优先考虑五条家……”
夏油杰颔首,礼貌笑笑,话题再转:“悟刚刚带我路过了中庭,院子里的花种的真好啊!”
老人同样颔首,矜持道:“哈哈哈…承蒙夸奖。”
夏油杰又说:“像御三家这样的实力强大的咒术世家,想必侍弄花草的农夫若是救了蛇,也是不怕被反咬一口的。”
五条家主神色一滞,脸上的皱纹透出几分尴尬,显然没料到夏油杰会突然提起这个典故。他勉强笑了笑,说:“杰君这是何意?”
“啊~只是随口一提,感慨一下五条家强大罢了。”夏油杰语气轻松。
“行了,别在客人面前丢人显眼了。”
众人正面色尴尬,正想着如何解释来挽回颜面,下一刻,便听五条芡子冷嘲道:“你们不如直说,想让这孩子亲手毁掉自己的特级式神,免得将来生出加害五条家的念头时,反倒成了现成的靶子。”
她坐在一个离众人既不远也不近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疲惫的平静,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种诅咒一样的血脉束缚,要自愿才行。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吗?第一个被作为交换筹码的不是别人,是我。”
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把更早的话题抛到了脑后。
“自愿?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听人提过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