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个月又要带新学生了。
提前跑去夜蛾办公室偷看了名单——两个刺头加一个正常人,配置和我们当年一模一样。希望他们能活得比我久点,至少撑到能独当一面再死。
看着纸上写的“15岁”、“16岁”这种数字,真是刺眼得要命。未免太青春了吧。
真青春啊。
杰。
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
你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五条悟」
之后他们又拆开阅读了剩下的信件。
有吐槽甜品店难吃的、有告诉夏油杰他在盘星教的家人们的近况的、有拍了自己新买的衣服的……
现在,还剩压在最底下的一封信,它比前面几封都要厚重。
五条悟的爪子轻轻按在信纸上。
“要打开吗?”五条悟踮起脚把这封信递给夏油老师,抬头问。
黑发男人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小奇咪的脑袋,手指在信封边缘摩挲了一下。
他最终将信放回原处:“足够了,这封信不是给我的。”
最后,是由夏油杰拆开了这封信。
「2018年12月23日,杰: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29岁的生日刚过,老子马上要30岁了——啧,真快啊。
五条家那群老头子照例搞了无聊的仪式,除了五条家之外还很多人也给我过生日,我收了很多礼物,已经忘记都有什么了,总之很多。哈,学生们都是挺有意思的家伙,很尊敬我这个超级帅气的麻辣教师,说不定真能接住我的衣钵。你该替我感到高兴吧?
最近学生们遇到了一点麻烦,要去解决一下。明天收拾完麻烦后,我就不和硝子她们一起回了。不知怎么回事,想再去吃一下你常去的那家荞麦面。其实前几年我都有偷偷去吃过……嗯,也不能叫偷偷。
你知道吗?那家荞麦面老板居然还记得你!他问我,我身边那个总把纳豆挑出来的黑发小哥怎么不来。我说你出远门了。
明天吃完荞麦面之后还打算再随便逛一逛。我想,东京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应该很快又会热闹起来了吧。让所有人开心点也好,至少……算了。
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些开心快乐的东西吧。
我不清楚你是否真的诅咒了我,或者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心里挖了一个洞。因为我好像一直很难受。唉……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痛苦,没人教过我,所以我没有办法说出来。可是,我不可能对那个黑洞的存在视而不见。
你知道吗?这一年我其实过得不算差。
可是因为那个洞的存在,无论多少快乐倒进去,没多久就漏光了。我笑的时候脑子想的还是那个洞,多可怕啊,杰。
夏油杰。夏油杰。夏油杰。
我在人生逐渐模糊的影子里感知到你了,你现在倒好,变成我命运的一部分了。这种感觉大概会跟着我到一百岁吧?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你让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来奇怪,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记忆应该有一个很大的箱子装着,而且一定是一个时间动不得的箱子。可是细究起来,我们的回忆居然也并没有太多——现在更是不剩多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你的时间已经比你我并肩的时间还要长了。这一点让我很害怕。
杰,我很害怕。
不过马上又可以看见你的脸了。我又有了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开心。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打完架肯定浑身是血,得先回去洗头洗澡。毕竟那之后就马上要见你了——虽然只是你的身体。哈,你说这算不算接收遗物?
夏油杰,我也是你留下来的遗物。
你觉得呢?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何以得到你又怎样失去你。为什么闭上眼,你是活生生的,会说会笑,睁开眼,这世界上就哪里也找不到你了?
你的灵魂到底在哪呢?
你赦免我了吗?
要是已经原谅我了,那就把你从我身上带走的东西放回来吧。那个东西每天都在啃食我的心,因为它,我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你不解救,我便只能摸着它的牙印在无人处默默发笑。
我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
那些永远蓬勃、快乐、胜利的日子跟着你一起溜走了,它们和你一样都是夏天的候鸟,停在我身上唱了几首歌,就随随便便飞走了。好多我无法准确描述的力量飞走了,因此我不再是不可战胜的了。你赦免我吧,唉。
已经快要到明天了。明天过后,咒术界大概会天翻地覆吧。为了以防万一,想说的话就提前一天说吧。等杀掉宿傩和羂索,我们再短暂地见一面,就又要和你告辞了。
平安夜快乐,杰。
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五条悟」
信纸背面有些干涸的水渍,发黄了,皱巴巴的。小奇咪看得很难过,自己的心也皱巴巴的。
那些没寄出的情书通篇找不到任何一个“爱”的字眼,它们渐渐长成发皱的苦山苦水,一座大山的阴影投在地面上,将四人的影子吞没了大半。
夏油杰爬到五条老师的鞋子上坐着。
“你们也写过这样的信吗?”
男人的嘴角扯了一下:“谁知道呢。”
他弯腰把散落的信纸重新收好,动作很轻,“每个世界的我们都有不同的故事。”
夏油杰闷闷不乐:“所以大家的故事也不全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