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拥有这种力量?”
“偶然啦偶然~”五条悟摊手,“就像抽扭蛋一样。不过既然抽中了SSR,当然要玩得尽兴才行啊。”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玩得尽兴」就是你给自己的意义,对吧?悟。”
五条悟点点头,神情坦然。
夏油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慨。悟从一开始就把“意义”抓在手里,随心所欲却又笃定不移。那种不必苦苦寻找的状态或许正是最好的。
“你知道吗?悟。我以前偶尔会想,我的咒灵操术和诅咒的关系未免也太巧合了。如果这份力量注定要用来不断吞噬诅咒,那所谓的「强大」也不过是高级清洁工罢了。”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需要给自己找到承受这份力量的意义。”
“人类本来就是必须要追求存在感和意义的物种啊。”五条悟轻声说道。
“你说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类了,还会有咒灵吗?”
“哇~这问题。”五条悟夸张地哇了一声,随即表情柔和下来,“没有人类的话,大概一切概念都不会存在了吧?诅咒说到底是因为有人类才会存在的倒影。”
“但倒影毕竟不是实体。”夏油杰说。
“没有身体的人抛不出棒球,没有人类的世界也诞生不了诅咒。很简单吧?”说着,五条悟直直看向夏油杰的眼睛。“就像如果没有杰,挚友这个词就只是字典里的墨水印而已。如果你这个人没在老子的生命中出现,那友谊,青春,这些东西同样不会在老子的生命中出现。”
“杰,正因为你是真实存在的。所以——”
五条悟没有说下去。
“悟。”
夏油杰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酸软的涟漪,他注视着他,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柔在胸腔无声蔓延。悟,悟,悟。他在心里默念,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滑入五条悟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我们说爱时,不能让爱只留在心里,于是人会伸手去牵另一只手。
牵手、拥抱、接吻、交缠。
人类是血肉之躯。
人类的生命性质决定了我们总是需要一些可以触摸的东西。
人类要通过具体行动来做一些事情去获得幸福和快乐。悲伤时,眼睛里要流出一些水;幸福时,也要流出一些水。我们的灵魂需要身体来连接,泪水是身体的语言,它让灵魂的感受变得可以被看见。
有时候夏油杰会想,祓除咒灵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咒灵如潮汐,
去了又来。
人类的负面情感永远不会枯竭。
可他又觉得人世间幸福的时刻太明亮了——悟明明知道甜食会蛀牙,还是却还是一颗接一颗吃。我的一生中,也有很多像喜久福那样甜蜜美好的东西。
我们在太阳下生活。
吃饭,睡觉,思考,爱。
日复一日。
阳光平等地普照万物生长,
我和悟一起长大。
他想,这个世界没有人类是不行的。
人的天性不是正如大海一样么?有时温柔,有时狂暴。大部分时候我们会被庸俗的欲望桎梏,极少数时刻我们闪现出高尚到恐怖的光。善恶交织,爱恨难分——这就是世界。
“我有点想明白了,悟。”
他望向起伏的人群,目光沉静。
“负面情绪和恶意其实并不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悲伤也好,嫉妒也好,它们只是生命最本能的反应。人类的确有局限,也的确脆弱。但那些局限不必成为我的局限。”
夏油杰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比任何人都更能承载这个世界的业力。
所谓“诅咒”,是源于所有生命共同产生的、纠缠不清的业力。术师与非术师的本质也并无不同,我与众生本是一体。
众生即我,我即众生。
众生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世界的诅咒就是他自身的诅咒。他暗想,从前吸收咒灵的方式还是太杯水车薪。因为他与咒灵始终相对——它们是被吸收者,而自己是吸收者,彼此仍陷在分别与对立之中。分别心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的根源。
“原来是这样啊……”夏油杰喃喃道。
一棵草,一个人。
生命的形态天差地别。
但它们是一样的“众生”。
大地不会因为一朵花美丽就滋养它,因为一棵草平凡就排斥它。阳光雨露平等普照,我的意志也当如此。
“诅咒…咒灵…世人皆视之为污秽恐惧之物,必欲祓除而后快,就像普通人看到血淋淋的内脏只会感到恶心。但一个优秀的厨师,却不会因为一条鱼腥或者一块肉血淋淋就认为它们是肮脏的废物。若我是别人,我恐怕会一生厌恶诅咒,可偏偏就是咒灵操术……我偏偏就是咒灵操使!偏偏就是我!偏偏让我成了咒厨师……”夏油杰越说越激动。
每次炖鸡汤前,夏油杰都会仔细剥除鸡骨内侧的血块和残余内脏。熬制鸡汁时,他会将鸡皮提前焯水后低温慢煎,逼出多余油脂的同时保留胶质。
“我不能再像普通人一样只看到它们的恶心!悟!我必须看到它们的本质。诅咒是全人类的「业力」,厨师的工作不是敌视它们。”
我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味!
“悟,我想我也找到自己的意义了。若我吞掉咒灵的最终目的只是变强,对我来说……那恐怕就像厨师把菜做出来只给自己看一样可笑。我想让术师与非术师都能品尝到生命本身的甘美而非苦涩,这就是我最想呈递给世人的终极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