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安看向宋隽言,“你何必强人所难?”宋隽言撕开一抹冷笑,“叔叔管教侄女,天经地义。”两人相视而立。气氛凝重、压抑。像一张被绷到极致的薄膜。快要不能呼吸。“隽言!”一道身影呼啸而过,带着甜香。俞念挽上宋隽言胳膊。姿态亲昵又自然。“你等久了吧?”宋隽言刚刚对宋满的恶劣荡然无存了,只有耐心与柔情,“等你是应该的。”俞念这时仿佛才注意到宋满他们,下颏儿一扬,“满儿?你们也来开房?”余光里,宋隽言脸色平静,显然是默认。宋满紧紧攥住手指,呼吸都乱了。温屿安搂住她肩,看向俞念,粉饰道:“我住顶层。昨天我吃多了酒,满儿担心我,来看我。”商人混迹酒场,个顶个的酒量好。吃多,吃醉都是蒙骗人。宋隽言面目阴郁。俞念故意扭曲概念,“看不出来啊,满儿你这么会伺候人。”伺候。不中听。也有贬低的意思。温屿安脸上一沉,“俞家不会教人说话,我来教你。”俞念一窒。宋隽言眯眼。蔓延着危险和冷意。宋满清楚,宋隽言这是要为俞念出头了。她不想听那些话,也不想温屿安和宋隽言对上。宋满摇了摇温屿安胳膊。余光里有道视线射过来。冰冷、晦涩。宋满喉咙一哽,“我想走了。你别跟他们说了。”温屿安目光定格在宋满脸上。两三秒,温屿安‘嗯’了声,看向宋隽言他们,“我和满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宋隽言瞥了一眼宋满。俞念接过话,“还是满儿会调教人,你说什么,温先生就听什么。我由心替满儿你感到高兴,我和隽言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脸上笑盈盈的,字里行间全是针和刺。是想报刚刚被温屿安噎的那口气。宋满再好的脾气也被磋磨没了,“你有时间议论别人,怎么不好好洗一洗你这张嘴。”说完,拉着温屿安就往外跑。上了车,宋满才意识自己不小心抓了温屿安的手。她触电一般放开,“不好意思。”温屿安笑,“没关系,我一大男人被摸了难道还要叫非礼不成。”宋满被他逗笑了,“你刚刚看见那俞念脸色没?”温屿安点头,“看见了,脸可青了,还是满儿你厉害。”商人谁不牙尖嘴利。温屿安对俞念手下留情,无非是顾忌她身后的宋隽言。想到这里,宋满脸上笑容收敛住。晨雾熹微,弥漫在车窗上,也弥漫在她的眼上。如此美好,如此破碎。漫长的岁月堙灭了温屿安对一些细节的判断。只觉得这双眼,与照片相比,似乎更鲜活一些、灵动一些。叫温屿安觉得陌生,更兼惶恐。其实,当初一意孤行将事业转战到内陆,齐叔就问过他:“万一找不到小姐呢?”温屿安沉默。齐叔又问:“难道要花费一辈子在寻找这件事上?”“老爷和夫人找了小小姐一辈子,先生您也要找一辈子吗?”他当时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放不下。”“只要一想到,她或许在某个地方吃苦,被某些人欺负,我就睡不着。”这种执念困住了温父温母,亦困住了他。将他们困在了静止的时间里。固执地寻找。哪怕找不见。哪怕前途一丝光亮也无,仍要找。掘地三尺,不惜一切代价。可能是上天垂怜他。叫他碰见了。那天,他就像是个小偷。从镜子窥视着那与母亲相似,又掺杂陌生的眉眼。他不断观察,不断试探。小心翼翼,锲而不舍。直到昨天。他拿到检测报告。看到上面‘确认亲缘关系’。那一刻,他竟不知道人能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心痛、欢喜、释怀、圆满……以至于落泪是他第一反应。齐叔说要认回她。他比谁都想宣告她的身份。可他也比谁都清楚,这时宣告,不仅无法庇护她,更会将她推至更深的渊薮。所以他按捺住汹涌的情绪,隐瞒真相。但这并不代表谁都能当他的面欺负她。那是他的妹妹。小时候,捧在怀里,发过誓‘哥哥会一辈子保护你,对你好’的妹妹。温屿安沉声说:“我想起还有个东西要回去拿。”宋满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快回。我让车子靠边等你。”温屿安点头,十分平静地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