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震惊:“为什么?”“她杀了宋廉明。”今晚,睡书房傍晚六点,红旗l5停在拘留所。拘留所有规定,犯罪嫌人探监需要在第二日进行。但有宋隽言,一路畅通无阻了。宋满风尘仆仆赶到审讯室。审讯室里,阮文华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头发蹎散了,披了一脸。一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某处,直瞪瞪、空洞洞。像被抽走了什么精气神,狼狈又颓废。宋满心头一抽,上前握住她的手,“母亲。”阮文华这时才恍惚回过神,但视线触及宋满脸庞的一霎,连同手,一并抽移开了。“滚!”宋满哭声一下停住了,“母亲?”阮文华冲一旁的审讯员道:“我不想见她,你让她走。”审讯员目光犹疑地看向宋隽言。两虎相争,宋廉明败了,宋家垮了。宋隽言作为二公子却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手段、势力,哪一样都不能小觑。宋隽言拉住宋满的胳膊,“你别急,我跟她说。”宋满抿唇,点了点头,去外边椅子坐着了。审讯员见状,腾出空间给二人交谈。宋隽言拖椅子坐下,“满儿很担心你。”视线里,垂着头的阮文华动了动睫。宋隽言又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满儿说的吗?”阮文华仍是不吭声。宋隽言却是抬手,扶着灯罩子,直朝她脸射过去。阮文华被强光刺得眯眼,锐叫道:“宋隽言!你干什么!”宋隽言笑,“现原形了?不装深沉了?”阮文华捏紧拳,“我没有!”宋隽言松手。灯荡来荡去,满屋子里,全是他们摇晃的庞大黑影。阮文华的脸也跟着忽儿明,忽儿暗,像戴上了戏剧化的狰狞脸谱,“我有什么好装的,我就是杀了个该杀的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宋隽言打断她,“我不想了解你的心路历程,我只想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满儿说的吗?”“没有。”“真没有?”“没有!”阮文华气咻咻,胸膛剧烈起伏。宋隽言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起身,“那就算了。本来我也没希望你会对满儿说什么话,走这个过场,只是叫她安心罢了。”阮文华拳头默默攥紧。宋隽言仍在说:“你也好,宋廉明也好,从来没把她当个人,她只是换取你们利益、地位的工具。”他说完,便要揿门离开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灰暗、轻飘。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简直难以捕捉。宋隽言还是听清楚了。她说:“孕妇不能参加葬礼。”宋隽言仰脖,两三秒后,开口:“如果是你的话,她会听。”她的满儿一直很乖的。无论她如何训斥、责打。每一次,宋满都会跑过来,怯怯地笑着,怯怯地叫她,“母亲。”回忆掀腾。山一样重重叠叠压向她。阮文华骤然揾住脸。宋隽言转身,走了出去。刚关上门,审讯员走上来,便要进去。宋隽言握住门把,“等等。”审讯员一怔,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动静,但不敢细听,沉默着退到一边。宋满这时也走了过来,“怎么样了?”宋隽言点头,“精神还行,别担心。”宋满又问:“会判多久?”宋隽言道:“她是故意杀人,看有无减轻情节,不然就是十年。”十年。也不算太久。宋满一口气终于落地,“我知道了。”宋隽言观察了一下她,发现神情确实堪称得上平静,也安心了。“我们先回去?阮文华那里我会叫人帮忙照看。”宋满迟迟道:“我想去看一下父亲。”“我去。”宋隽言蹙眉,“你怀着孕怎么去看他?”宋满还想再说。宋隽言道:“我去。”所谓人死债消。宋隽言恨宋廉明,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如今却替她去给宋廉明收尸。宋满抿紧嘴,“谢谢。”“你跟我说谢?”宋隽言手指轻刮了下她肚子,“那我也跟你说声谢谢?”……宋廉明属犯罪嫌疑人,虽没定案,但不适宜大葬。宋隽言找了间殡仪馆,草草停了三天,草草火化了。全程没叫宋满插手。宋满起初是不同意的,可听是阮文华的叮嘱,沉默了许久,倒任宋隽言一手操办了。墓园却是宋满亲自选的。在千竹墓园。碑位正面一片竹海。是个好风景。碑文上——家父宋廉明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