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为首之人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一副随时就要出刀的架势,但绝不可能向後分毫:“夫人,侯爷说了,若是让朝堂内外知道您不过是北地一个逃奴,日後萧氏会落人话柄。”
“哈哈哈……”宋缘不禁笑出声,“真是可笑,他萧氏百年世家,连这点话柄都解决不了吗?说到底,是我这逃奴之血入不了他萧氏的眼,既如此,就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回去告诉萧莛生,我祝他与公主百年好合,地府黄泉最好死生不复相见,省得污了我的眼,脏了我的耳。”
为首之人看向桌上毒酒道:“侯爷说了,留您全尸,若您不愿,便只能由我等代劳。”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公凉宜。
宋缘自嘲一笑,不管她喝不喝,都免不了一场刀光剑影,她转过身,从桌上端起那杯毒酒,最後看了眼公凉宜,没了她,以公凉宜的武力才能真正有一线生机。
她转过身:“我的生死只能由我!”
一饮而尽的毒酒,是近日口感最佳的东西了,果真如萧莛生所说,不会为她带来半分痛苦。
然而,下一瞬,酒杯落地,一把长刀自後背刺破了她的胸膛,而她的身後,唯有公凉宜一人。
鲜血自胸口流下,混合着寒风,仿佛骨头要碎成渣子,如此场景,就连四人手中的刀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向着何人。
她沿着房中的柱子倒下,长刀从她胸膛收回,上一次听见刀从风中划过的声音,还是十一年前,同样都是要杀她。
看着鲜血流了满地,她缓缓转过眼擡眸看向公凉宜,此时,不是恨,是无奈,甚至,已说不出一句话。
她闭上眼的最後一刻,仿佛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而来,兵刃相向,如她所料,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这就是她一生的终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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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声音?
是她的声音吗?
“我是没告诉他真相,可这十一年,我救他性命,助他家族荣耀,这总不是假的,若没有我,他萧氏一族百馀人焉有活口,如此种种,我从未向他索取过什麽,与我成婚,也是他自己下的聘,现下他娶了我,难不成还折辱他了?”
“阿缘。”
“就因我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所谓高贵的血统,他就要与我割席断交,取我项上人头,是觉得我卑劣不堪,连与他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阿喜。”
“娘子,戏云坊最新做好的团扇送来了,您说了要亲眼看到才肯就寝。”
“娘子今日怎生这不困,平日里也不这样啊!”
“那今日与平日能比麽?这可是娘子最後一天做我们宋府的娘子了,明日可就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许是娘子紧张,这成婚可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累了这些日子,适才睡了过去。”
“是是是,你云衡是娘子身边的贴心人,什麽都知道!”
宋缘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耳边十分聒噪,她不是死了吗?这也不像阴曹地府啊!
不对,是云衡,是十一年前的云衡!
云衡活着!
还有……戏云坊最新做好的团扇?那是十一年前她嫁给萧莛生时特意做的,戏云坊的绣品整个大安无一能出其右,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那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一生白头。
瞬间,涌上心尖的是十一年的记忆。
隆安十六年,大雪,中书侍郎宋知良嫡女与宣义侯萧骋世子萧莛生奉旨成婚。
而一个月前,宋缘被宋知良收养,真正的宋府嫡女早在一年前病逝,然而天子赐婚,圣心难测,宋知良最终还是教养了她一月,希望她能嫁进侯府,为了报答宋知良的救命之恩,她欣然答应。
此刻,她从床榻之上坐起。
既然上天垂怜,那她便不能让这桩婚事进行下去,更是要救宋府于水火。
许是见她突然醒来,云衡有些许茫然,随即挥手屏退了左右:“娘子这是做噩梦了?”
宋缘看向这张熟悉的面孔,鲜血与泪水犹在眼前,她望着云衡,舍不得离开这张脸,生怕只是死後回光,再也看不到。
然而此刻,灯火晦暗,这一夜过後,成了婚,拜了天地,就是重蹈覆辙,她要救自己,救云衡,救更多的人,就必须在欣喜之中冷静下来:“云衡,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