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人又多,其中难免有小人,于是萧骋也不得不将事情说出来,如此日後若有问题,方能有辩驳的机会。
“这今日是怎麽了!好好的喜事,怎麽就挑了这麽个日子!”
“咦,你说,不会是?”
“嘘,别瞎说,既然大理寺少卿在此,自有他们论断,我们可别说话。”
宋缘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命案现场自是不能轻易离开,于是退到了一旁,这才是她原本的计划,扰乱进程,以此拖延至宫里消息传来,不过要彻底退了这桩婚事,这起命案还是必须要发生的。
大理寺少卿是个中年人,从人群中晃晃悠悠走出,一瞧就知道多喝了几杯,当即端正姿态道:“不知是何命案,下官定当尽力。”
萧骋向外招手,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这样擡了进来,有人後退,也有人探出脖子,可不论是谁看来,都不会再言语半分,原因无他,只因死者的身份格外特殊。
擡着尸体的小厮行礼道:“侯爷,此人的尸体是在府中墙下发现的,不知是何缘故,此人气息全无,手中执刀,又着金吾卫服饰,墙内墙外无任何痕迹,我等亦不敢懈怠。”
萧骋没有太靠近那具尸体,只是对袁少卿道:“袁少卿,你看,可能看出什麽?本侯府上自当配合大理寺查出真相。”
袁少卿哪里敢受萧骋此等话,立即低下身子解释道:“侯爷不必忧虑,若是无痕迹,想来是与侯府无关,就看行凶之人所图为何了。”
说来说去,也不能说是与宣义侯府毫无干系,在场之人又哪一个不清楚,萧骋命人将尸体擡了上来,又搬出大理寺少卿,无非是尽力撇清此案与侯府之间的关联,这场婚宴上的每一个人都各怀鬼胎,不论是置身事外还是场内看戏,如今都要成为人证了。
袁少卿于尸身前弯腰,伸手掀开白布,露出的尸身上能看到脖子处的血迹,身下更是染红了一片,身着金吾卫铠甲,这便不能是一桩普通命案。
宋缘轻微侧过团扇撇向地上的尸身。
只那一瞬,团扇从手中脱落,地上躺着的是一张何其熟悉的面孔。
“娘子小心!”
耳边传来萧莛生的声音,如鹅毛般从她耳尖划过,引得她浑身不适,从萧莛生手里接过团扇,她还要道一声谢:“多谢世子。”
萧莛生应声低下了头,这声音才能如此之近,实难想象这道温声细语在若干年後也会狠厉决绝:“若是害怕,我可先送娘子去後堂休息。”
宋缘垂眼後重新盯上躺在地上的尸身:“不必。”
是公凉宜!虽说她第一次见公凉宜是在四年後,可还不至于认不出,这张脸昨天还在她的记忆里久久徘徊无法消散,今日重新见到,竟然成了一具尸体,这意外着上一世的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却还无法确定是否与她有关。
公凉宜和她一样,都是一路从北地逃到天都,遭遇战乱饥荒无家可归,这套说辞她信了七年,直到那把刀从背後刺入她的胸膛,她实在想不通公凉宜会是谁的人,费尽心思潜在她身边七年,难道只是为了在她死後补上一刀吗?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从如今的公凉宜身上查到任何人,何况,她让云衡找来乃是金吾卫里一个与牙人勾结的小兵,事後嫁祸到仇人身上便是,可绝不是不知其身份的公凉宜,她若想要插手此案,还得另寻他法。
注意到几道不寻常的目光,宋缘侧过身,轻咳了两声,在天都勋贵名门眼里,她一直是个病秧子,一病十六年,再名贵的药材也不可能短短一月便活蹦乱跳。
袁少卿将公凉宜的尸体细心查了一遍,随即盖上白布,向着萧骋道:“侯爷,如您府上之人所言,身着金吾卫服饰,腰牌兵刃齐全,应是金吾卫无疑,行凶之人与死者缠斗许久,脖间伤为致命伤,若是在侯府墙内发现尸身,应为死後从墙外被人扔了进来,除此以外,死者是名女子。”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一个金吾卫就这样死在了侯府的婚宴上,传出去可实在是不好听,何况死者是以女子之身立足于金吾卫,本就人数不多,更是时常伴随天子左右,自是不同于普通金吾卫。
萧骋眉头也紧蹙起来:“袁少卿,不知此案该当如何?”
“这……”袁少卿顿声犹豫後道,“回侯爷,应于大理寺立案,今日侯府在场之人记录在册,随时配合调查。”
宋缘看向宋府席间,尚未见到云衡,不免心中有几分担忧。
这时,萧骋开口道:“既如此,本侯府上之人近日都不会外出,至于今日前来的客人,本侯自会拟一份名单送到大理寺,至于尸体就请袁少卿一并带走,如此,可算合乎律法?”
袁少卿连忙弯腰:“自然,侯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一切有了论断,在场之人看热闹的心也慢慢散去了,就看最後这凶手会是何人了。
不多时,宾客散尽。
只剩下宋缘与府上之人,宋缘转身便也要行礼离开。
然而却被萧莛生拽住衣袖:“宋娘子,我送你。”
宋缘只觉得胳膊遭了大罪,心中愤慨万千,眼睛更是不敢去看萧莛生,她尚无法做到面对仇人无动于衷,只好空出一只手拂去萧莛生的手:“多谢世子,只是方才侯爷已许诺大理寺侯府之人不会外出,便不劳世子了。”
说罢,便连忙向着堂外走去,宋府前来观礼的人也急忙跟上,可不能再给萧莛生说话的机会,只觉心中翻江倒海,恶心至极。
车驾早已在侯府外停好,宋缘掀开帘子上了车,终于将团扇拿开,一上车就看到了云衡,目光下移,车内还有云衡胳膊上流下的血迹。
宋缘当即问:“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