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卿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宋缘伸出手摸向了那杯茶的杯口,垂眼不再言语。
袁少卿继续低头笑道:“娘子言重了,只是这案子不破,娘子与萧世子的婚事就得拖着,今日陛下清醒片刻还提及了此案,过问了侯爷与宋侍郎,可见陛下挂念。”
宋缘停下手中动作,端起茶杯道:“是吗?没想到袁少卿查的案子都入了陛下的耳,这茶我若不饮便是不给少卿面子。”
说着,她看向对面,这位袁少卿能有今天的位置着实是靠着自己,只见对面只是笑笑,未再回应,随即她将手中之茶饮尽,放下後道:“敢在天都杀金吾卫抛尸侯府的人,袁少卿想必也是第一次见吧!我这婚事成与不成都是陛下一念之间,只是陛下如今病重,却还有人敢如此生事,袁少卿可一定要将人揪出来。”
说罢,这位袁少卿终于擡了头,神情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还作揖道:“这行凶之人实在胆大妄为,不过娘子大可放心,人我一定给娘子和萧世子揪出来。”
宋缘也道:“我自是相信袁少卿,相信天都有很多人都相信少卿。”
大理寺这两年没办过什麽大案子,大理寺卿早已年迈,几乎所有的重案都在刑部手里,若非此次大理寺少卿在侯府的婚宴上,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会到刑部,只不过如此难办的案子到哪里都会是一样的结案方式。
出了大理寺,宋缘与云衡就回了宋府,卸去妆容,宋缘一手擡起从帘子後走出,冬日的阳光从窗外透进。
云衡从门外进来,一袭素衣打扮:“阿喜,大理寺少卿去了侯府。”
宋缘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张天都布局图。
“他当然会去,我点了头,可宣义侯还没点,查了两天没有消息传出,可见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是谁都想尽快甩出去。”
云衡坐下问:“可我瞧那袁少卿断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宋缘擡头:“有几分本事又如何,这里是天都,是天子脚下,这里住着的是世家贵族,以他的能耐如今还只是个大理寺少卿,若他非要刨根问底,丢的可就不只是官位了。”
见着云衡疑惑,她又道:“云衡,你想想,有什麽人能从你手里救走魏岐,是盯着宋府,或者,是盯着侯府的人,又有什麽人要将那个金吾卫的尸体抛进侯府,是和我们一样想要破坏婚宴的人,放眼整个天都,想做这件事和能做出这样事的人寥寥无几,那袁少卿近两日定是查出不少东西,只是一查到关键处,阻力就会来临,如今,幕後之人将凶手送给了他,他若再查,那便是不知好歹。”
云衡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行凶之人动手之时就已然想好了後招,可是阿喜,此人是否会对你不利?”
宋缘摇了摇头:“我如今也不能确保此人目的,只能装作不知,可魏岐到现在也不见踪迹很是奇怪,现下,盯着那位袁少卿说不定还能有收获。”
云衡问:“他会偷偷查?”
宋缘点头:“也许会,我今日与他说了那麽多,需得承认,他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亦有官场上的圆滑,同时,还有一份傲骨,如今,他不得不按照幕後之人的意思结案,但他心里未必不想找出真凶,大理寺没落已久,他若想为自己争一个前途,此案便是他的机会。”
云衡道:“阿喜,我信你,除此以外,你可有怀疑之人?”
宋缘轻轻皱眉,手指拈在一起:“有,安庆公主。”
整个大安除了陛下最有权势的女子,在之後十一年里掀起无数风浪的人,最後在她心上狠狠刺了一刀,而她也曾效忠这位公主八年,如今想来着实可笑,自古以来,权势都不令人心向神往,到後来面目全非。
云衡脸色一变,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案子还能将公主卷进来。
宋缘松手,缓缓说道:“不过现在,我们得罪不起这位公主,天都很大,还有更多的人是你我之力不能妄动的,云衡,不论何时,自己的命永远是第一位的,你无法预料,自己是否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而哪怕重来,失去就是失去,不会因为再次见到,曾经的伤害就就不存在,那些血是真的,那些痛也不是假的,所以云衡,你答应我,以後如果有危险,不许挡在我前面……”
眼见云衡就要拒绝,宋缘连忙严词道:“你必须答应我!”
她不能接受上一世的事再一次发生在自己眼前,云衡的卖身契在宋府,她暂时无法将人送离天都这个是非之地,更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麽,只能尽自己所能,当然这一次,她会拼尽全力。
云衡嘴唇微动,最後还是点头了:“我答应你,但阿喜,你也一样。”
宋缘笑了,还是以前的样子,只要她多说几句,什麽都会答应,心细,又心思敏锐,上一世云衡因自己而死的时候,最後悔的就是没能与之多说说话,反而是一颗心都给了萧莛生,这一世,弥补也好,亏欠也罢,至少,不能再有遗憾。
她举着手道:“好,不管发生什麽,我们第一时间都是逃命。”
云衡嘴角上扬,许是被她逗笑了。
冬日的暖阳也会刺眼,到了今日,她还是会恍惚,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这只是一场梦,可哪怕是一场梦,醒後到阴曹地府,她见到的,记忆里的都是鲜活的生命。
随後,她又将桌上的布局图反过来推到云衡面前:“你看,这是天都布局,一旦我退婚失败,就只能逃出天都,从今以後,你我隐姓埋名,云衡,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云衡对于她要退婚甚至逃出天都一事没有任何惊讶,自然不曾反对,而是全力配合,还对自己十分信任,仿佛退婚一事已然成功。
云衡道:“退婚一定能成,况且与你浪迹天涯,亦是我心之所向。”
云衡如此坚定,宋缘哪里有退缩的道理,成,从此就是新的人生,她之所愿也随之有了不一样的局面,败,就看此生是否能再寻良机,当然,成,永远是最好的一条路,也意味着她真的有逆天改命的机会,而不是上天与她开了个玩笑。
宋缘将手搭在云衡的手背上道:“好,从此你我荣辱与共。”
风吹进屋子,柔和之中带着一分凌冽,再暖的太阳也是处在冬日,地冻天寒无法更改,可阳光洒在地面,还是能看到春日的来临。
宋府大门紧闭,整个天都都笼罩在圣武帝的病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