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缘轻咳一声:“那你可听好了,小女子宋缘,字喜乐,你叫我阿喜就好。”
郇慎嘴角的笑容仍在:“你就是那个和宣义侯府退婚的宋家嫡女?”
然而方才的轻松惬意不知不觉已然少了半分。
郇慎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一直在天都,退婚以後,卢知礼就为萧莛生将消息压下,除了天都百姓偶有相穿,寻常人自是不会打听,或者说,从郇慎看到她的那一眼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论聪明才智,她绝不是郇慎的对手,在郇慎面前,活了两世是她唯一的优势。
宋缘不受郇慎情绪变化影响,笑道:“正是小女子,如何?可还是觉得亏了。”
郇慎“啧”了声,只吐出两个子:“有趣。”
宋缘继续追问:“有趣在哪里?我自打进了这青云观,还是第一次见道长,可惜道长似乎对我意见颇深啊!”
“停,”郇慎伸出手做阻拦状,“我对你可没有意见,还有,不要叫我道长。”
不叫道长,是因为他已经决意离开吗?宋缘想着,嘴上可没停:“那我……唤你智渊,我很好奇,有人这样唤你吗?”
说到此,宋缘不禁想起前世,朝堂之上那些对郇慎不满的老头要是知道了郇慎名字的由来,还不当场气死,天子说得没错,郇慎的确“世无其二”,不过无二的还有他的张扬,整个天都无人能够比拟,偏偏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郇慎眼睛轻轻眯着的时候,可见眼尾之锋利,他道:“随你,可是……阿喜是你的乳名吗?”
“阿喜”是她亲生父母所唤,只是年幼的记忆太短,她只能记起这个名字,以及温柔的环抱和战火纷飞的北地。
她道:“算是吧!就当是我在这青云观修行的道号。”
郇慎笑着摇头:“可没人起这样的道号,我们青云观的无咎道长你应该听过吧!”
宋缘点头:“当然,大名鼎鼎的司天台监,自然是比你这位南阳道人名气大!”
郇慎轻“哼”一声:“行,我就当你见识多,那你可知,当朝天下让无咎道长给她取道号的事?”
要不是深山密林,茫茫大雪,宋缘定当大声呵斥,可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心虚,反观郇慎,甚至还有一些大义凛然,论胆大包天,也没几个人比得上郇慎。
宋缘垂下嘴角:“妄议天子,可是死罪。”
对面的郇慎那是丝毫不在乎,又道:“这里就你我二人,怎麽,你要告发我啊!”
告发?那肯定是不会的,她还要仰仗郇慎助她报仇雪恨呢!後来的天都陷入夺嫡之乱,在这个时期还能深受圣武帝信任,而她有能力接触的,也只有郇慎一人。
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
宋缘一手撑着下巴:“你和我说道说道,我就考虑不告发你了。”
郇慎愣了一下,紧跟着起身,长腿跨过栏杆,向着苍茫大地,青云美景伸了个懒腰:“我只问你知不知,可没答应告诉你。”
听闻此话,宋缘咬牙而动,同样翻过栏杆,她探出脑袋侧过头:“智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挨打的。”
郇慎撇过眼,也微微侧身:“阿喜,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我郇慎动起刀来也是有两下的,敢打我的人怕是没胆量出生。”
宋缘微微一愣,只听说郇慎出口成章,可从没听过还有武艺傍身,她将身体站直,目光扫视,将郇慎上下打量了个遍,摇头道:“瞧不出来。”
忽然,一阵劲风从她耳边过去,正是郇慎的身形,这个速度,这个力道,看来郇慎说的是真的,这一下,由不得她不愣神。
等她反应过来,郇慎已撑起油纸伞:“走吧阿喜,再晚点,你我可就要饿肚子了,先说好,我是个俗人,不搞辟谷那一套。”
宋缘默默摸了摸肚子,只是走到亭子前,大雪快要覆盖视线。
许是半天不见她出声,郇慎撑伞转过身道:“你真不与我同回?”
郇慎的意思她听明白了,是要与其同撑一把伞。她捏着手指,思考着是否合乎规矩,然而还没等她考虑清楚,郇慎就已经伸出手将她拉下竹亭,素色的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挡住的是能压弯树枝的大雪。
只听郇慎道:“走吧,这地方就你我二人,就是观里,也不会有人乱说。世间对女子束缚甚多,施主既然来了,就不必在意世俗。”
宋缘偷偷瞥了眼郇慎,心道:“不亏是大安第一位连中三元之人,难怪陛下那般信重。”
随着郇慎的步子向前,她谢道:“智渊,多谢你。”
郇慎又道:“这会儿客气上了,刚才可是牙尖嘴利。”
宋缘低头一笑:“比不上你,字字珠玑。”
“呵,”郇慎迈着小步子,“那我就再珠玑一番,施主出门都不看天气麽?”
如果可以,宋缘一定要给郇慎来上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