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照身为户部尚书贪污银两,师臣桉身为兵部尚书与之合谋,害得北地百姓无粮可吃,一路向南逃亡,路上不知饿死了多少人,难道我们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难道只有这些贪官的家人才配锦衣玉食,我大安北地的百姓就只配饿死边关?”
“我们是人,只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是陛下的子民,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不得不说,这郇慎耍嘴皮子的功夫就是厉害,三言两语便让周遭百姓忘了方才之事,将那些家眷硬是挤得分散开,还将人挤到了後面,围在郇慎周边,一股要奉郇慎为主的架势。
有人即刻附和道:“对,陛下是万民之主,我们也是陛下的子民。”
“凭什麽有人拿着北地将士的银两,踩着北地百姓的尸骨,还能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可有人想过战死的士兵,饿死的百姓!”
“他们贪的军饷都用在了谁的身上!”
不过片刻,刑场之下与金吾卫推搡的人就少了许多,反而是方才好几个出头的家眷都被那些百姓给围攻了。
眼见就要有人动手,宋缘当即大声道:“陛下已下旨,此案不牵连家人,只抄没其家産,贬为庶人,陛下仁德之心应万民皆知。”
话音落,郇慎的手便举起:“陛下仁德,是我们百姓之福啊!”
“陛下万岁!”
“陛下念着我们,还念着罪人,实乃当世明君,千古一帝!”
宋缘听得此话,不禁内心感叹,难怪郇慎能凭借一己之力深得圣武帝的心,为他不惜开历史之先河,这每一句话都将圣武帝捧在高位,还不会令之反感,活生生一个学习的好榜样。
群情激愤,圣武帝一时之间要被郇慎捧成古之以来第一人了,可就在此时,忽有一百姓站出来指着郭府衆人道:“陛下仁德,某些人却不知廉耻,还敢来闹刑场!”
此人看似是对这些家眷闹刑场不满,实则是在激化矛盾,意图将事情闹得更大。
此举也着实好算计,果真一呼百应,在其引导下将矛头对准了郭府衆人,围在他周边的人皆是满眼恨意,已然开始摩拳擦掌。
“不能放他们走!”
“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对此,宋缘心中顿感不妙,郇慎不放心,到刑场上来帮她,已是冒了风险的,绝不能将其陷到危险当中,凡事过犹不及,再引得圣武帝多心可就大事不妙了。
如此,便只剩一个办法可行。
宋缘走下刑场,径直走向就要起冲突的人群,金吾卫为她开路,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她将这些百姓与家眷一一扫过,被分开的两波人,暂时打不到一块儿。
不料,郭府中有一丫鬟竟从袖中掏出一匕首,眼神狠厉,向着金吾卫冲来,喊道:“为主君报仇!”
宋缘转身,这是要杀她啊!定睛一看,此人还是她那日在郭府见到的丫鬟,那个怕郭照怕得要死的丫鬟,如今倒是胆子变大了。
她从丫鬟身後扫过,大雪遮挡住视线,但还是能看到郭府主母嘴角含笑,显然这丫鬟是成了郭府的弃子,以郭照豢养死士的情形来看,郭府上下皆被他养成了棋子。
只是今日的情形还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以目前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今日这场暴动必是有人在背後谋划,却不知是何人在此费尽心思,宋缘很快将人想了一圈,谁能在这场暴动中获利?
没有具体的人,但此人一定心怀叵测。
看来朝局比她想象得还要复杂,前世她困于宣义侯府,又一心为安庆公主争权,目的只在景王,今世在看天都,却是大不相同。
倒也比前世更有意思。
而令她惊讶了那麽一下的,是那丫鬟竟有武艺傍身,明明那日那样谨小慎微,浑身都在颤抖,今日却暗中使力向前。金吾卫挡着百姓,一时分身乏术,竟差点让那丫鬟冲了上来,被拦住後还不死心,意图再次上前。
还有那些家眷一起向金吾卫而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宋缘站在大雪里微微一笑,匕首从丫鬟手中飞出,直直向她而来,血洒在地上,染红了一片雪白,如雪中绽放的寒梅。
她捂住胳膊,厉声道:“刺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还不拿下!”
人群中有一黑色身影消失,正是九娘助她。
金吾卫有了正当理由冲进向这些家眷,那丫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让场面更加混乱,如今却是完全失控,但只是失去了她们的控制。
对宋缘而言,这场暴动,她不能直接武力镇压,但却可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那些家眷全部抓走,说不定还能将背後之人审出来。
这场大雪连着下了三日,将天都的污垢全部洗去,换上了崭新的颜色。
就连皇城的砖瓦红墙都跟着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