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离国,一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
裴朔眼中猩红,步伐还有几分踉跄,他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为让朔州军有机会,拉着裴竔的棺椁回到朔州,回到那个裴竔守了半生的地方。
“我阿姐为离国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十三载,一生不曾有所爱,征战沙场,伤病累累,凭何还要她献上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尔等薄情寡义之人手中的权势。”
戎人在边关烧杀抢掠,北地的将士吃不饱,百姓穿不暖,可这些人,心安理得地在玉京享受着荣华富贵,这还不够,还要用自己龌龊的心思为别人定论,裴竔之死,竟归结于戎人的刺杀。
可笑至极。
突然,有人于皇宫外闯入,一声嘶吼传到了太极殿。
“报,北戎已攻破潼月关,向玉京而来。”
此话一出,这满朝文武才开始惶恐起来,潼月关是北地的关隘要地,更是玉京的门户,潼月关一旦失守,距离玉京城亡也不远了。
数十年前,戎人就曾自潼月关而来,那一年,玉京的百姓被杀得所剩无几,皇亲贵胄逃之夭夭,还是当时的卫国公率军攻了回来,重新夺回玉京,否则,哪里还有现在的离国。
不过,如此时机,当真是讽刺,玉京的贵族里不知有多少人在与戎人勾结。
裴朔闭眼,最後感受着这玉京的风,这麽多年,从未断过,他睁开眼,明明是仰头,却有俯视之感,他冷声道:“阿姐守北地十三载,戎人不曾破门一步,她今日刚刚下葬,戎人的铁骑就进了潼月关的门,当真是一群废物。”
权贵当道,可北地的百姓何其无辜。
裴朔转身走下太极殿的台阶,从此,他不会踏入玉半步,他要替阿姐守着北地,可惜,裴竔再也看不到了,也不会知道,他也曾数次偷偷跑到北地,只为远远地瞧上一眼。
裴朔纵马出了玉京的城门,没多久就有朔西军随行。
裴朔问:“潼月关的守将怎麽回事?连戎人闯了进来都不曾察觉?”
“整个潼月关都被人下了毒,尚未反抗,就已死于戎人之手。”
如此恶毒的时段,的确是戎人能干得出的,只怕此事从裴竔回玉京就已着手筹谋,勾结玉京官员,暗中潜入潼月关,等待时机。
他身後的两百骑兵是如今唯一能调动的兵力,戎人为了此次计划,可谓是十分周密,朔州及边关十州同一时间遭到袭击,北地各州很有可能还潜入了北戎的细作,要想夺回潼月关,只能靠他身後这两百人。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终于抵达潼月关。
裴朔下马于高山之上观察潼月关内的情况,守将已被吊死在城门口,只怕城中百姓也已死伤无数,若再不冲进去,潼月关就要成为一座死城。
裴朔转身之际,一人拦住其去路。
“少主从未上过战场。”
那有如何!今日就算他死在这儿,也绝不可能放戎人离开。
“起开!”
他必须赶在北戎的援军到来之前夺回潼月关,否则便再无扭转局势的可能,到时候,整个北地的百姓都要遭殃。
两百人对两千人,十倍之数,只有放手一搏。
白雪盖城,盖住的还有数以千计的尸体,裴朔躺在雪地里,任由风雪呼啸:“阿姐,我守住了。”
裴朔守住的何止一个潼月关,还有北地子民的千秋万代。
月色下的裴青双眸如星辰,依稀看到的是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他道:“阿耶的腿就是在那一战中,再也无法恢复,但用一双腿换一城,阿耶说,很划算了。”
幸而,现在的北地不会像当年一样孤立无援。
宋缘道:“子衿,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这些故事一定是裴朔时常提起,才能让裴青记得这麽清楚,她不用听裴青是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的,她也曾经历战乱,当敌人攻入城池的时候,作为百姓,最想见到的就是有人能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裴青就是这样的人。
裴青转身,一双神情的眸子再也无法自制:“阿喜,这些事,我只和你说过,应该是我谢谢你,愿意听我的诉说。”
宋缘笑道:“那以後,你也只能说给我听。”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