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岚就在楼上看着,那两人,其中一人着道袍,另一人还戴着帷帽遮面,坐在那里,只能是在等人,而在这观音阁里,等的人也只能是他。
只消片刻,里面便恢复了它最初的样子,见下面那两人起身,嵇岚也转身走了进去,重新坐好,晃了晃壶中新沏好的茶,给自己倒上。
那两人进来,身後的门随之关上。
着道袍的人自然是郇慎,而帷帽遮面将帷帽拿下,露出北梵的脸。
郇慎率先开口道:“你是接应我们的人?”
嵇岚伸手:“二位请坐,在这观音阁里,除了我,没有人敢接应二位。”
北梵不解地看了郇慎一眼,随後跟着郇慎一起坐下。
郇慎坐下後道:“没想到嵇郎君会亲自来?”
“郇侍郎客气了,”嵇岚的目光从郇慎身上扫到北梵身上道,“太子殿下也客气了。”
郇慎看着桌上的酒菜以及嵇岚面前的茶盏道:“是我二人唐突了,只是不知我二人行事,裴世子可有告知?”
嵇岚道:“方才塬州的府君来过,言语之中皆是想让我用嵇氏的财富来助他成就一番大事。”
郇慎问:“你与他相熟?”
嵇岚淡淡道:“我是个商人,只与能让我赚到钱的人相熟,若郇侍郎此番回天都高升,那我也是要与郇侍郎相熟的。”
郇慎又问:“你可应他?”
嵇岚道:“自是严词拒绝,我这辈子,只在塬州做生意。”
北梵露出迷茫的眼神,想要问郇慎几句,却看到一张不动声色的脸,顿时只觉得眼前的嵇岚更是豺狼虎豹。
嵇岚没有拒绝北梵投过来的目光,只道:“倒是裴世子从天都送来的观音像我瞧着眼熟,便一起送到刺史府上去了,希望能帮到他的忙。”
郇慎浅笑:“看来嵇郎君与裴世子相熟。”
一旁的北梵心道:“什麽啊!”
北昭的使团停留在塬州,以舟车劳顿太子偶感风寒为由延迟到天都的时间。
从观音阁回使团,一进门北梵就脱下帷帽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刚才打什麽哑谜呢?我怎麽一句都听不懂,我听不懂怎麽帮你们的忙啊!”
郇慎带着北梵回到屋内,随即关上门道:“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北昭太子,你从我这里试探到陛下想要北昭亡国的心,你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最多两日,塬州刺史就会找上你,无论他说什麽,你都不能一口答应,而是拒绝後又找上门去,告诉他,你此次到天都带了两千兵马,是为了刺杀大安皇帝。”
北梵摸了摸脑袋:“那他想要干什麽?”
郇慎道:“谋反!”
“……”
“他是前朝离国宁王世子顾执,当年,三王之乱他侥幸留得一条性命,成为江氏子弟,如今他所想,便是复国。”
北梵向後一退坐到了塌上道:“不是,这情况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我以为你只是想对付你的政敌,借我之手铲除异己。”
郇慎向前一步道:“我没有政敌,更不需要铲除异己,事已至此,你已无路可退,这场棋局里,你是那颗最重要的棋子。”
北梵弱弱问:“那若是这颗棋子失败了呢!”
郇慎摇头:“没有这个可能,你只要记住一点,江执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你绝不答应他任何事,这样,你这颗棋子,也只剩下成功这一条路,自此,你是浪迹天涯,还是回到北昭,都与我无关。”
北梵默默低头,半晌後轻声道:“我明白了。”
秋日的风从窗外吹进,富饶的塬州落在地上的只会是金叶子。
郇慎看着北梵略显为难的样子,并未再说什麽,而是转身推门离去,一个将北昭皇城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在这里只需扮演一个棋子的身份,于北梵而言,应是轻而易举才对。
如今北梵苦恼的,是他陷在皇权争斗里,竟出不去了。
但他也会明白,到此,只有事成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