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疑虑眼下无法言明,只好先伸出手握住裴青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公孙霁撇了宋缘与裴青一眼後甚是无奈,对着北梵道:“殿下只管稳住江执,此计成与不成,後日自见分晓。”
北梵这一回,倒是坚定点头:“公孙将军放心,我必全力以赴。”
公孙霁又对着嵇岚道:“嵇郎君,後日是你的葬礼,塬州是你的地盘,人员安排可就交付于你了,尤其是明日,切不能让江执瞧出端倪。”
嵇岚温声道:“我的葬礼,举城哀悼,塬州所有的商铺在那一日都会关门,到时,街上只有驻足观礼的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刺史府的动向。”
公孙霁点头道:“既生于塬州,我也相信嵇郎君会尽全力。”
这时,郇慎开口道:“後日,殿下率两千人自塬州城外起兵,声势浩大,江执带自己的死士控制住塬州後出城与之汇合,我们必须猜出出城之後,江执会有何动向。”
公孙霁道:“没错,虽是合作,可难保江执没有其他打算,何况,还有宋知良这个变数在,我们便是提前布控,也无法预估後事。”
北梵想了想道:“今日,我听江执的意思,应是想留後手的。”
嵇岚道:“我已派人盯着刺史府,有任何异动会第一时间传信,塬州所有的城门也已提前换成自己人,到时,只要有可疑人员出城,就随之击杀,这样,可否万无一失。”
公孙霁道:“只是这样,就需要多派人手了,塬州之大,怕是引起江执警觉。”
嵇岚解释道:“这倒是无妨,无论是哪个城门口,都有我嵇氏的産业,唯有一点,我不确定我的人能否控制住局面。”
“谁说江执留的後手一定会出城!”
嵇岚擡头看向开口的郇慎道:“你的意思是,江执会留人在塬州?可这一旦失败,留下来的人就是瓮中之鼈,反而除此藏匿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郇慎摇头:“不是江执,是宋知良,我不了解江执,但我了解宋知良,以宋知良在朝中多年的经营,江执一定会听从宋知良的计策。”
公孙霁看向宋缘道:“宋缘,你觉得呢?”
宋缘神色不改,直言道:“我也认为,宋知良会在後日留在塬州。”
她一直在听几人商议,也一直在想若她是宋知良,又会如此破此疑局,唯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宋知良一贯的作风,江执是必然要出城与北梵汇合的,可一旦江执出事,宋知良绝不会逃之夭夭,而是会在塬州毁掉一切。
公孙霁问:“你有何凭据?”
宋缘道:“我没有凭据,但我们之中,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不是吗?公孙将军担心放虎归山,何不想想,陛下重用他多年,当是对自己的臣子所为心知肚明,陛下既允我到塬州,便是信我,也信自己心中的谋划。”
公孙霁道:“好,那就依你所言,到时,我们兵分两路,你与我留在塬州阻击宋知良,而裴世子与郇侍郎在塬州城外追击江执。”
说完,公孙霁又问裴青,目光如炬:“裴世子没意见吧?”
裴青浅笑摇头:“没有。”
乌云停在月亮上,黑漆漆的天空什麽也看不见,宋缘回到房间,站在窗户边久久不能安睡。
她满脑子都是後日一战。
宋知良画了发妻那麽多年的画像,可见情深,在风雨到来之前送走宋无忧,就已然没想过活着的事,宋知良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成功的概率极低,否则也不会蛰伏这麽多年,前世直到死都没走上起兵的路,而是始终在暗中扰乱朝局,离间百官,加重安庆公主与景王相斗。
圣武帝又是何时知晓宋知良身份,多年重用,任由宋知良乱政,其一是因为宋知良为了得到圣武帝的信任,围观多年兢兢业业,除了身份问题,当得起当年新科状元的出身,其二便是为了借宋知良之手打压世家,江党别的不行,无形之中倒是如了圣武帝的意,陷害宣义侯萧骋,致使萧氏败落,在朝中与崔氏作对,导致崔氏一族连着几年未能更进一步,又因搅乱夺嫡,卢氏只剩下一个景王妃,而江执在塬州牵制嵇氏,既然一切尽在掌控,又利于己,自然没有出手的必要。
可这一世,她与裴青丶萧莛生重生,一切看似没变,可于圣武帝而言,却没了留着江党的理由,她没嫁萧莛生,而是入朝为官,提前替圣武帝解决烦恼,萧莛生与安庆公主立下婚约,便是萧氏与卢氏两败俱伤,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裴青,他什麽都知道,又有郇慎这个助力,春闱舞弊桉正中下怀,世家权势不胜从前已成定局。
一切看似明了,可她又要如何面对宋知良。
忽然,面前出现一人,裴青从一旁探出脑袋,眼含笑意。
今夜有乌云,星辰在裴青的眉眼之间。
宋缘收回思绪道:“你怎麽来了?这麽晚了,还不睡!”
不料,裴青身体向前,轻轻碰上她的唇,借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差点被这股秋风吹灭。
她握紧双手,明明都是活了两世的人,身体却那麽僵硬。
裴青的唇缓缓离开,随後,他翻窗而入道:“可是在想公孙霁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