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看了眼镂空的天花板,透着蒙蒙亮的天色,“下次如果再来这边,我倒是想躺在水里看看夜空,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星星。”
柏淮笑笑:“如果昨晚来就能看见了。”
“昨晚不是没心情麽。”尤加直言直语。
“现在呢?”
“运动能让人分泌多巴胺,准确来说,现在心情还不错。”
柏淮游到她身边,面对面,错开半臂的距离:“比比?”
“不比,这不是欺负人麽。”尤加拒绝,扶着泳道线往池边游。她感觉自己像块海绵,泡涨了,需要上岸缓缓。
上岸後,倒也没往躺椅里坐,拿了瓶水,抖开浴巾披着,就坐在岸边,脚丫耷拉在水里,和柏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她挺好奇柏淮平时的工作,是她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专业领域。柏淮在水里沉沉浮浮,放缓语调和她说工作的趣事和糗事。
好笑的乐呵两声,严肃些的就点头附和,倒也不觉得乏味。
尤加将头发擦半干,重新扎了个丸子头,擡臂的时候,身子跟着坐直。柏淮视线蓦然一凝,他凑上前:“你这里怎麽了?”
肋下半掌的位置,有一道小拇指长的疤。
尤加低头,又擡起,随口道:“噢,刀疤。小时候被捅过一刀,命大,没死。”
每一个重点词沾着不详的意味,说出口却是风轻云淡。柏淮摸不准她是随意敷衍,还是真真实实受过血肉之痛。
他忽然很想碰一碰,抱一抱她。柏淮在水里攥紧手心,最终只是擡手,轻轻触碰那道伤疤。
异样的温度传递而来,尤加呼吸不由一窒。明明带着水的凉意,那一圈肌肤莫名发烫,像有个艾灸贴贴在上面。明明是陈年旧伤,却痒得像初愈合的新生肌肤。
“哎。”一声扬起,拐了个弯往下走,“男女授受不亲了啊。”尤加声音飘忽了些。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无声凝结,寂静蔓延。
尤加收回脚,又把刚才的浴巾罩头上。柏淮不知该怎麽解释方才的行为,默默游了一次来回。
两人各忙各的。
尤加看着酷哥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没话找话,缓解尴尬:“快到日出时间了。”
“嗯。”柏淮停在方才的位置,“蒋文他们这会应该在爬山,准备登顶看日出。”
“你不跟他们去吗?”
“吵。”
很简洁,却很突出性格的回答。尤加只是笑,开始嘴巴闭着只弯嘴角,不知想到什麽,露齿,连带眸底也涟染。
“笑什麽?”柏淮疑惑。
“没什麽。”尤加颈线往後延伸,扭头望窗外,“云层还挺厚,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日出。感觉今天是个多云天。”
“一定能看到的。”
尤加回头挑眉,落在他俊朗眉眼:“这麽笃定?”
“看过天气预报了。晴天,最高气温35。8摄氏度。”
“谁知道天气预报准不准。”
尤加起身,扔下身上吸水变重的浴巾,拿一条搭在躺椅上的新浴巾披着,往窗边走。泳池里的人双臂在池边一撑,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跟上。
“要是能看到日出也挺好。”
“怎麽说?”
浴巾一直往後滑,尤加抓着两个角打结,双手得以解放:“没什麽说法,就是看日出的次数往上叠加了而已。”
“第几次看日出了?”又是和谁?
尤加伸出两根手指。
“第二次?”总不能是二十次。看日出就像吃鸡腿,同样有边际递减效应,不是无限让人心旷神怡。
“嗯,算上这次的话,是第二次。”
尤加明明也没说什麽,却牵引着心跳往上游,从而引起起跳幅度加大。
“第一次是什麽时候?”
“第一次啊……”她在玻璃窗上呵气,指尖轻点映在玻璃上的海平面,以指腹为笔,画了个半圆,想象日出的画面,“奶奶去世那天。”
尤加一腿屈膝,单腿支撑身体重量,站得懒散。想往後仰欣赏画作,右肩撞上坚实臂膀。柏淮没挪步,擡手补上几笔云霞,变得栩栩如生。
“尤加。”
“嗯?”
尤加感觉自己後颈被偏热的掌心温柔托起,气息逼近。
5:51分,云开雾散。海平面缓缓升起咸蛋黄般的太阳,严丝合缝贴在共同创作的画上,日光柔美又轻缓。
恰如此刻落在唇边轻如白羽的亲吻。虔诚丶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