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压抑担忧的情绪,低声应了一声好。
“先挂了,主任来电话了。有什麽事你直接留言就好,我有空了给你回消息。”
“嗯,好,保持联系。”挂断前,他又急忙道,“尤加,你要——”
心有灵犀似的,尤加说:“知道知道,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电话挂断,冰冷的电子音嘟嘟响着。
柏淮坐了许久,最终啓动车子。在分岔路口,他闭了闭眼,定神,果断打转向灯。
雨天路滑,他不敢开太快。车速从平缓,渐渐变慢,最後停下。
柏淮不停看时间,车子拥堵已经接近一个小时。暴雨却丝毫没有因为拥堵,而渐弱半分。忽闻一片警笛的嘈杂声,他降下车窗,听到有人在大声交流。
进山的路段塌方,道路被阻断,有车子被埋了。
柏淮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几乎快跳出心口。後背丶掌心不自觉冒出冷汗,连握着手机都在打滑。
他给尤加发消息:去来莱山县的山路塌方了,你们还好吗?
等待回复的时间度秒如年,他坐立不安,根本无法安心。
屏幕一亮,当即查看。
尤加:啊?塌方了吗?我和同事快到了。
前方已经是莱山县地界,尤加和胖子说了塌方的事。胖子心有馀悸。
“严重吗?”他问。
“说是有车子被埋了。”尤加答。
胖子静默许久,叹息一声天灾人祸。回头一泄洪,房子丶田地丶养殖的水産畜牧全都难于幸免。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是一场灭顶的灾难。但又能如何?之于宇宙,人类何尝不是一只蝼蚁。
两人抵达莱山县後,直奔当地政府报到待命。
尤加忙到後半夜,和胖子结伴回暂时安置工作人员的招待所。她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顾不上干不干净卫不卫生,直接全扒了,光溜溜躺床上,衣服直接晾着。
她几乎一夜未眠,她以前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跟着老师前辈们去过泄洪区。倒塌的房屋丶泥泞的路面丶积聚淤泥的农田。。。。。。满目疮痍的画面重现在眼前。明天雨停之後,各个指挥救援部门将开展有序行动,停水停电疏散居民。尤加翻了个身,只觉得雨声丶湍急的水声中写满了悲凉。
同样未眠的还有柏淮。
他被堵在半道之後,接到交警通知,车辆全部往回撤,给救援抢险车辆让道,尽快让山路恢复通行,免得耽误救灾部门和物资车辆进入莱山县。一路回榕屿的心情,如同这台风过境的暴雨天。
沉闷又慌乱,心漏气似的,同外头的风呜呜响。
他在尤加所说的抽屉找到了三楼的房门钥匙,重新检查屋里所有的门窗,将能断电的电器都拔掉插头,又将厨房的厨馀垃圾带下楼。
航班延误的动态,跳转成取消状态。航司给乘客发送了致歉消息,柏淮处理好机票事宜,已经接近半夜。
半夜两点的时候,尤加发来好几条哭唧唧苦中作乐的消息。
[小尤同志加班中,好想吃馄饨噢。]
[肚子好饿,看谁都是馄饨]
[可惜咯,只有冷水泡泡面]
还附上一张冷水泡泡面的照片。粉包调料丶脱水蔬菜丶辣油包丶面饼,各过各的,各自安好。
柏淮抚摸屏幕上的字,想象她的表情。会撅着嘴吗?还是会丧着脸。等她回来,想吃什麽他给做什麽,还有她心心念念,故意为难他的佛跳墙。
他不敢给尤加发消息,怕打扰到她。
天色蒙蒙亮之际,雨终于关了闸,柏淮时刻注意新闻动态,他还刷到了尤加报道的新闻。莱山县已经不让车辆通行,只允许救援物资车辆进入。
柏淮直直望着天花板出神,手机在手里来回转动,蓦地一停。拨通蒋文的电话。
蒋文很给力,给他弄了一车医疗物资。他跟着车,带上收拾好的背包,抵达了莱山县。
路上,他给尤加发消息。尤加没回,估计已经忙碌起来。每当有灾难发生,身在一线的救援人员们,是一群最忙碌的逆行者。
他成了志愿者中的一员,帮忙卸物资,听闻一震嘈杂。他扭头,只见一名挂着证件的村干部急急跑来。
村干部面目急切,额头冒汗:“救援的队伍在哪?融媒体的小尤掉水里了!还有一个小孩!”
她的身後,还跟着一位蹒跚佝偻的老人,泪痕布满苍老丶沟壑纵横的脸庞。老人被一名胖胖的男人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