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想离开这里,对吗?爸丶爸爸也不会强行带走她的,不然,妈妈就不喜欢爸爸了。”
合欢一次两次都没能偷袭成功,也并不气恼。知道一时半会无法回到陆地上,他反倒不着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两只小怪物怪异的举动,观察着这些他仅仅从某些传言中听说过的生物。
“妈妈?爸爸?这两个是你的孩子?因为已经有了孩子,所以才不愿意和我生吗?”
他故意歪曲了事实,故作可怜地问道。颓丧邋遢的身躯上沾着涂抹得乱七八糟的血液,给他这副表情增添了些许说服力。
但是——这话,他刚刚明明说过一次啊?
——“我记得你之前屡次拒绝和我生孩子的请求,原来是因为已经有孩子了?”
明明说着同样的话,但表情却截然不同。刚刚那个“合欢”认真中带着一丝嗔怪,像是无论妻子做什麽都会无条件原谅的丈夫。而这个“合欢”可怜中带着些许攻击性,仿佛陶初然真的说“是”,他会立刻把这两个“孩子”杀掉,以最简单的方式来扭转她的心意。
陶初然察觉到了。
无论是两只触手前後不一的称呼,还是合欢醒来後态度的转变。这种鬼上身一般的状况,正在她最近的研究范围之内。
眼前的合欢,和当初回到办公室中揍了三花一顿的合欢一样,带着浓重的丶经过压抑的杀气。
但他还能笑着和她说话:“怎麽了?我说得不对吗?你因为这几个垃圾拒绝了我?”
“算了,反正我现在也生不了。”当合欢看到陶初然僵硬而警惕的表情,他的态度软化了下来,好像刚才只是逗着她玩儿一样,“我受伤太重,哪怕是植入所谓的子宫,短期内也无法怀孕了。”
他遗憾地摸了摸肚子,为自己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而露出了些许忧郁的表情。甲级的治愈能力发动,暗淡的粉雾在他手中聚集,被分成一绺一绺的丝线,艳丽的针状物毫不留情地带着粉色的线穿过糜烂的伤口,没有一点儿技巧地将它们缝上。
合欢的动作很快,分分钟把自己丶二哈和三花都缝好了。先前陶初然已经对一猫一狗做过简单处理,如今它们又被合欢五花大绑,活像是被包裹住的粽子,但忍痛的表情总算松懈了些许。
缝合到最後,合欢把用完了的针线直接朝陶初然那边丢过去,只是准头儿实在有点差,两只触手甚至躲都没躲,任它们重新化为粉雾消散在空气里。
“爸爸不行!爸爸不行!”
“没有之前的爸爸厉害,都碰不到我们,嘻嘻!”
两只小触手光明正大地在陶初然面前说合欢的坏话。
“这样说,是想让我攻击你们的……妈丶妈吗?”
合欢说“妈妈”两个字时,莫名其妙感到有些脸热。但刚上任的爸爸也是爸爸,一句话让两个熊孩子彻底熄了火。玩闹归玩闹,纵使知道在危险来临时他们大概百分百能拦下那些没什麽攻击性的针线,可是万一呢?
他们离妈妈这麽近,妈妈又这麽脆弱,万一被波及到了呢?
自知又犯了错误的两只触手磨磨蹭蹭离开了陶初然,乖乖再次道歉:“妈妈,对不起。”
陶初然没有理会他们,微微垂下的头似乎陷入了思考。无论是面对上一个“合欢”还是这一个,她的目光古井无波,像看着一场闹剧般观察着这一切。
“那麽,你是怎麽想的呢?”合欢略施小计,收拾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孩子,终于能够好好和陶初然说话,“他们说你不想回家?你是自愿到这儿来的?”
从陶初然抗拒拉住自己的手开始,合欢就不再试图靠近她了。但目光永远在她身上——就如同靠近她的每一位公民一样。
陶初然点了点头,这并不是什麽不能说的秘密。
“现在,也回不去。”她低声说,柔软怯懦的声线回荡在空旷的矿洞里,在斑斓的矿石之间跳跃,不知传到了多远。
与她微弱的声音不同,她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的坚决。陶初然当然看到了刚刚合欢的动作,以她对合欢的了解,仅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带走她的,事到如今,于情于理也只能继续自己的旅途了。
“我身上带了特殊的地面通讯,如果你想回家,我立刻发出讯号,大概一天後会有人来接我们。可是如果你不想,也至少让我陪你一起。”
“毕竟,我是组长,得对我的下属负责啊。”
合欢略显烦躁地揉揉头,因受伤而浑浊的瞳孔中闪现过熟悉的偏执。自他醒来後,陶初然就一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现在这块牛皮糖还是缠了上来。
而另一边一直“妈妈丶妈妈”的两只小牛皮糖也悄悄朝着合欢弹了过来,好像调皮捣蛋的小朋友憋着一股劲要做什麽大事。因为不是冲着陶初然的,合欢和小普都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