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您在做什麽?”松壑停了下来,问她,“是我哪里做的您不满意吗?直说就是。”
“……没有。”陶初然把脸埋在他胸前,挡住自己尴尬而竭力忍耐的表情,小声道。
松壑不置可否。他把陶初然放下来:“王,这是离开云水山内部的最短路线,我们马上就到了。”
在确认陶初然站稳後,他退後一步,示意她往前走。
事实上陶初然自己也听见了水流声。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水流声越来越大,前方也出现了隐隐的光亮。洞口处是从高处垂下的瀑布,只遮掩了一半洞口,另一半足以让陶初然看到外面的景象。
洞口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滩涂。距离洞口近的地方还能看到些许低矮的绿色,再往外则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极目远眺,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是什麽,陶初然尚且来不及分辨,她只能在洞口停了下来。
因为外面广阔的空地上,从她视野所及的地方开始,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所有人都穿着与她同款的黑色袍子,将面部表情隐藏在兜帽里。见到了女王的身影,所有人都弯下腰,向她行礼——
“吾王!”
纵使有意遮掩,可是那些灼热的目光难以自控地落在她身上。陶初然立刻让小普打开了进化版的屏障,可是再如何普通,只要所有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女王,就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天空中无数飞行器如同流星一般划过,还在有人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来。陶初然看向了为首的几人,正是她的近侍们。
离她最近的,是蓝幻。
许久未见,蓝幻似乎清减了不少。本就瘦削的身体更显单薄,但他面容含笑,坦然而纵容地对上陶初然飘过来又立刻逃开去的目光。
“王,蓝幻没有让您失望。”
他意有所指。垂露星一别,陶初然对他说过最後的话是“希望下次看到你,你已经是人形的样子了”,如今他真的以人形的状态出现在陶初然面前,陶初然不但没有欣慰,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他口中陶初然的愿望,到底是什麽呢?是让他摆脱狂化维持住人形,还是利用无数谎言为自己赢得时间,制造出能够永远离开他们的药剂?
两者陶初然都做到了。
在他身边,红蔷正试图将自己的上半身伸进洞口。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仍没有完全恢复,身下仍是盘根错节的藤蔓,牢牢扎根在地底,妄图掠夺占有陶初然所站立过的土地。
“王,蓝幻真的太过分了,他都不让我来找您。”红蔷整个身体都贴在蓝幻用磷粉构筑起的屏障上,像是被囚禁在玻璃牢笼中的美人鱼,急切地向能够解救他的人类求救。
“不过他说您是为了我们,狂化解决了您就出来了,所以我忍住了。王,您研究出来的药,我第一个吃好不好?”
一边白玉皱着眉,坚硬的军靴一脚踩在了红蔷的背上。他仍然穿着雪白无一丝污垢的军装,如此粗暴的动作被他做的优雅而又理所当然。红蔷美丽的五官在这样的力道之下被压向屏障,龇牙咧嘴地像个小丑,完全没有了恃美行凶的资本。
“你做什麽?”
没有理会红蔷狼狈的叫嚣,白玉单膝跪在地上,仰头望她:“王,听说您制作出了能解除狂化的药剂。恭喜您,终于能得偿所愿。以往狂化是尺玉楼减员的最大因素,我代表楼内衆人感谢您的付出,未来药剂推广事宜我们会全力支援,不会让宇宙之中有任何被遗漏的公民。”
玄络也上前一步,和陶初然相似的黑眸带着某种早已下定的决心:“缠丝坊也将尽我们所能。如果您愿意把配方公布,我们会协助您进行规模复制。以後也会把服用药剂加入到《公民登记条例》当中,每一个新生的公民都必须服用您的药剂才可以申请光网账号。”
“松涛殿也是。”身後松壑适时跟上,“我知道自己曾犯下罪过……但无论谁成为新的殿主,都会帮助其他几门完成这项工作。”
在他们更後面,陶初然略微一扫,看到了很多熟人。白云的红瞳亮闪闪的,见到女王的兴奋伴着难以消去的痴迷,让他整只兔子都有些疯癫,耳朵的摇摆都没有停过。林鸱隐藏在人群中,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空杯子。紫菀仍旧抱着他的娃娃,不过娃娃的脸埋在他怀里,没让任何人看到。
陶初然没继续往下看了。她隐隐明白,那些在逃离星月宫後遇见的人们,现在应该都在这里吧。
他们都还没有试过新研发的药剂,就这麽信任她?这样衆口一辞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也许知道陶初然在怀疑什麽,蓝幻做了最後总结:“因为我们曾做过的事,王可能不太信任我们。但狂化总是要解决的,我们都期待您赐下药物。哪怕以後还会有变化,此时您要做的事已经确定了,不是吗?”
是的。他们心甘情愿试药,当下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更何况,如果此时再藏着掖着,以当场公民的狂热程度,她是否能再顺利逃走都是个问题。而她最开始许下的谎言丶那个逃离星月宫是为了解决狂化的理由也将不攻自破。
流转着绚丽光芒的药剂被小普复制了许多份,在此处诸位的传递下到了每一个人手里。
“愿吾王摆脱阴霾。”
“愿吾王幸福。”
“愿吾王自由。”
……
蓝幻第一个饮下了药剂。接着是第二个丶第三个……他们的声音很不整齐,但因为人数太多,竟也震耳欲聋。